見兩人商量菜單時的模樣，蘇婉清還算滿意，看不出來什么問題，彼此的心里大概是都裝著彼此。
就是……她總感覺倆小家伙之間的互動似乎有些過于讓自已滿意了，就像是排列過無數種方案，反復演練過似的。
嗯……算了，還是不要在意這點了。就算是，也是因為自已才一起做的準備吧。哼，很看重我這個母親呢。
“可以，你們安排得挺周全。”蘇婉清微笑著點頭，將菜單交還給服務員，“就先這這幾個菜吧，謝謝。”
“等菜的時候，正好說說話。小林別拘束，咱們隨便聊聊。現在看到你們現在這樣，倒讓我想起我年輕那會兒了。”
“那時候我也還在念書，比你們現在大不了多少。也是和朋友，常常一起吃飯、聊天，時間過得可真快。”
“年輕嘛，看什么都覺得新鮮。我脾氣也倔，然然這點倒是像我，主意正，認準了的事情，旁人多說也無用。”
“安然現在這樣優秀，阿姨年輕的時候一定一樣優秀啊。”
蘇婉清輕輕擺了擺手，笑意更深了些，“啊，那個時候優秀可談不上，那時候心思可比現在純粹多了。”
所以純粹……是算作不優秀里的嗎？林軒在心里嘀咕道，當然是不會說出來的。
“我記得我和然然爸爸剛認識那會兒，也是在大學里。他那時候可不像現在這么……嚴肅，還挺喜歡彈吉他的。”
“我爸還會彈吉他？”周安然是有點驚訝，但驚訝也是要適時的，恰到好處的，要配合好母親的回憶表演。
“是啊，都是過去的事了。”蘇婉清笑了笑，將話題自然引回，“所以說，大學時代嘛的感情，確實珍貴。
她說著，目光似有若無地掠過林軒放在桌面下的手，以及周安然靠近他的坐姿。
“只要不只是一場轟轟烈烈的煙花秀就好，除了刻骨銘心，什么也不剩。”
此話意有所指啊……
倆人都不知道是該接話還是不該接了。
如果直截了當的問，那還好對付一點，這樣的旁敲側擊加比喻，是真不好接話啊。
蘇婉清端起水杯，淺淺啜飲一口，姿態依舊優雅，仿佛剛才那句帶著淡淡警示意昧的話只是隨口一提的感慨。
好在服務員恰到好處地開始上前菜，打破了這短暫的微妙沉默。精致的餐盤依次擺開，食物的香氣暫時驅散了剛才的尷尬。
蘇婉清拿起刀叉，動作嫻熟而優雅，仿佛剛才那句帶著警醒意味的話只是隨口一提。“來吧來吧，先吃飯吧。”
黑松露溫泉蛋沙拉擺盤如畫，嫩黃的溫泉蛋顫巍巍地臥在翠綠蔬菜和深色菌菇之間，淋著油醋汁。
法式焗蝸牛盛在特制的烤盤里，香氣撲鼻。普羅旺斯燉菜色彩斑斕，燉得爛熟的各色蔬菜散發出質樸的甜香。
林軒學著樣子，小心地處理著面前的食物。嗯味道……確實不錯。
溫泉蛋相當滑嫩，黑松露也是香氣濃郁，不過這個玩意兒吃起來好像杏鮑菇啊。
蝸牛肉質彈牙，蒜香黃油也很不錯。燉菜也是酸甜開胃，味道都還不錯。
但他用叉子卷起一點點蔬菜送入口中后，看著這些小巧精致、分量堪憂的餐盤時，心里還是忍不住瘋狂吐槽。
就這？這一口下去還沒嘗出味呢就沒了？這一盤子的藝術造型能抵得上食堂兩勺實實在在的土豆燉肉嗎？
而且價格還差了十倍不止！漂亮飯果然都是吃氛圍和人民幣的……
他心里嘀咕，面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每一口都吃得認真，咀嚼緩慢，吞咽無聲。
充分貫徹了周安然“餐桌禮儀特訓”的成果，即便他的內心正在為這頓飯糟糕的性價比哀嚎。
蘇婉清每次吃得都很不多，每樣淺嘗輒止，更多時候是在觀察。
她看到林軒雖然動作略顯生澀，顯然是沒怎么吃過西餐。也沒有對著食物挑挑揀揀或露出任何不滿的神色，知道看氣氛。
看來然然有好好教過他吃飯的禮儀呢，蘇婉清在心里這樣嘀咕道。
主菜陸續上桌，三人的話匣子也是再次打開，蘇婉清決定再問些什么。
“說起來，”蘇婉清切下一小塊鵝肝，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們倆個小家伙，具體是怎么熟悉起來的呢？”
林軒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按照之前和周安然反復核對、半真半假的“官方版本”回答道。
“阿姨，說起來確實挺巧的。我和安然呢，是在一個……呃，一個比較小眾的文學交流論壇上認識的。”
“當時我們都對一部情感刻畫比較細膩的作品感興趣，就在帖子下面討論了幾句，發現觀點挺合拍，就加了聯系方式。”
別問為什么要省略啦，要自已當著長輩的面，說出那種愛好怎么可能啊？
“后來聊得多了，發現興趣愛好有不少重疊的地方，挺聊得來的。再后來……有一次課堂活動分組，我們分到了一起，不過那時候還不知道她就是她。”
周安然在桌下輕輕用腳尖碰了碰他的鞋，表示她來接話，隨即面上接口道：“是啊媽，當時可尷尬了，在網上聊了那么久，現實里居然沒認出來。”
“還是后來他……林軒他生日的時候，我們互送禮物，才發現地址都在我們學校。”
蘇婉清聽著，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沒有立刻說話，臉上只是露了個笑容。
年輕人通過網絡因共同興趣結識，在現實中巧合相遇，這個劇本聽起來合理，甚至有點浪漫小說的橋段，最好不是編的。
只是……某類情感刻畫比較細膩的作品？她心里微微劃過一絲疑惑，但沒有深究。年輕人有些小眾愛好，無傷大雅。
“緣分這東西，有時候就是這么奇妙，能找到有共同語言的人不容易，你們可要好好珍惜。”
“我們會的，阿姨。”林軒鄭重地點頭。
這頓飯吃的，奶奶的比軍訓還累啊。
林軒在心里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