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走進(jìn)殿內(nèi)，只見趙元正背對著他站著。可他分明能從他身上感受到憤怒和殺意。
他心頭猛然一顫，不知哪里出了問題。
行禮過后，趙元沉默了好一陣，這才開口：
“賈琮，你可知你榮國府的爵位為何比寧國府要高上一等？”
賈赦是一等將軍，傳到賈璉頭上就是二等將軍，但寧國府和賈璉平輩的賈珍卻只是三等將軍，兩人相差了一個等級。
“不知。”賈琮搖頭。
“只因當(dāng)年你祖父賈代善跟隨太子斬將奪旗，開疆拓土，立下赫赫戰(zhàn)功。原本是一等將軍的他進(jìn)爵一等，復(fù)得榮國公之位。”
聽他提及“太子”，賈琮的心頭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原來如此。”他冷靜地應(yīng)道。
“你可知為何朕用了‘太子’二字，而非‘朕’？”趙元又問。
“不知。”
“只因朕當(dāng)年并非太子。”
賈琮心頭不祥之感愈發(fā)濃重。
“那你可知當(dāng)年的太子哪去了？”趙元再問。
“不知。”
趙元忽然轉(zhuǎn)身，目光森冷地看著他：“他手握重兵，圖謀弒父奪位，被先帝下詔賜死！”
賈琮心頭一顫，立刻道：“無君無父的禽獸，人人得而誅之！”
“說的好！”趙元提高了音量，“若如今，你發(fā)覺了廢太子余孽，該當(dāng)如何？”
“必殺之而后快！”賈琮毫不猶豫。這個時候任何遲疑都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
“好。”趙元冷冷地看著他，“今日尋著了一名廢太子余孽，你替朕去除了她。”
“不知是何人？”
說到這里，賈琮心里其實已經(jīng)全都明白了，應(yīng)該是秦可卿的身份被查到了。
同時，過往的許多疑惑也得到了解答，難怪賈家會被他如此猜忌和打壓，難怪秦可卿一個小吏的養(yǎng)女能進(jìn)賈家這樣的豪門，這就是原因！
趙元一字一頓：“榮國府，秦氏！”
賈琮抬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這是表演，如果表現(xiàn)得毫不意外，趙元一定會懷疑他。
“去吧，魏德與你同去。”趙元一揮手，再度轉(zhuǎn)身。
“草民遵旨。”賈琮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向殿外走去。
他很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趙元點破賈代善與廢太子的關(guān)系，就是在告訴他，賈家其實是廢太子的人。而他想讓自己殺掉秦可卿，就是讓自己乃至賈家徹底與廢太子決裂。
這是趙元的考驗，如果拒絕動手，不光無法保住秦可卿，他也會死，賈家也會被牽連。窩藏廢太子余孽的罪名，足夠讓賈家全族覆滅。
他，沒得選。
來到宮外，他發(fā)現(xiàn)和自己一起去賈府的，不僅只有魏德，還有兩名太醫(yī)，一名仵作，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者。很顯然，趙元這是非要確認(rèn)秦可卿死了才甘心。
來到賈家，秦可卿正在房中做女紅，見到他，她熱情地將他迎了進(jìn)來：“叔叔來了，快請坐。”
賈琮帶著幾人走進(jìn)房中，揮退了房中的丫鬟。
秦可卿察覺他神色不對，連忙問道：“叔叔，可是有事兒？”
“秦氏，自你入我賈門以來，上侍尊長，下?lián)崞蛷模瑢⒛前惴彪s事務(wù)打理得井井有條。家中無論尊卑長幼，無不念你的好。”
“叔叔哪里的話，這本是我的本分。”秦可卿笑著回答，但笑容中卻帶著一抹勉強，她也察覺了事情不對。
此時，魏德上前，他手中端著一個托盤，盤中放著一杯酒。
賈琮拿起酒杯端給她：“秦氏，你勞苦功高，賈琮無以為報，便以此酒敬你。”
看著他手中的杯子，秦可卿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她連忙搖頭：
“叔叔的心意我領(lǐng)了，只是，我不會飲酒，這酒不飲也罷。”
賈琮目光淡然地看著她：“不，這酒你必須飲。”
秦可卿臉色更白，她就要向外闖去：
“叔叔，我還要去見老太太，這酒便算了吧。你有什么事兒，去見了老太太再說吧。”
她這么說，是想要借賈母之名逼退賈琮。
賈琮側(cè)移一步，擋住了她：“飲下此杯再去見老太太不遲。”
秦可卿向后退了兩步，淚珠兒撲簌簌地掉落：
“叔叔，我公公已死，丈夫又被流放，家里連個主事的爺兒們都沒有，你好歹是讀圣賢書的解元公，圣人教導(dǎo)的就是如何欺辱苦命女子么？”
她想要用自身的遭遇和弱勢喚起賈琮的良知和同情心。
但賈琮不為所動，他踏前一步，將酒杯遞到她面前：
“無需多言，喝了它！”
秦可卿臉色慘白，向他哭道：“叔叔，求你饒我一回！我做牛做馬，必報叔叔大恩。”
“你喝不喝？”賈琮冷聲問道，耐心似乎已經(jīng)耗盡。
秦可卿用力搖頭，淚水長流。
“你若不喝，我喂你喝！”賈琮踏前一步，伸手捏住她的臉，拿起杯子就朝她口中灌去。
“唔！唔！”秦可卿拼命掙扎。
兩人一個灌，一個掙扎，吸引了魏德幾人的全部注意，誰也沒有看到，賈琮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抖，一物落入了杯中。
秦可卿畢竟力量小，敵不過賈琮，一杯酒就這么被他灌入了口中。她跌倒在地，向賈琮哭道：
“畜生！我便是化作厲鬼，也絕不放過你！”
賈琮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噗！
秦可卿還待再罵，一口鮮血卻是從嘴里吐了出來，她怨恨地看了賈琮一眼，隨后趴倒在地，再無聲息。
仵作和太醫(yī)一一上前查驗，最后一起向魏德點了點頭，他們一致確認(rèn)秦可卿已經(jīng)死了。
魏德讓他們先出門等待，隨后看向賈琮，只見他正呆呆看著秦可卿的尸體，目光極為復(fù)雜。
他嘆了口氣：“賈公子，節(jié)哀。若她不死……”
他沒有說后半句，但意思很明白，她不死，死的就是你，死的就是整個賈家。
“多謝老公提點，賈琮感激不盡。”賈琮向他行禮。
魏德沒有再說什么，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離開。
他回到養(yǎng)心殿，將整個過程向趙元講述了一遍，秦可卿和賈琮的對話更是復(fù)述得一字不差。
趙元聽了之后，再次向仵作和太醫(yī)詢問了結(jié)果，三人都給出了一致的答復(fù)：確認(rèn)已死。
趙元沉默一會，忽然笑了：
“你果然沒叫朕失望。傳朕旨意，賈琮誅除廢太子余孽有功，賞宅邸一座，紋銀千兩。”
魏德心頭一嘆，此道旨意一下，廢太子余孽焉能不知秦氏是賈琮所殺？帝王心術(shù)，深沉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