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吳德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從睡夢中驚醒。
他睜開眼睛,卻見自己竟然躺在地上,這讓他滿是訝然,他不是正在床上睡覺么?怎么就到地上了?
他連忙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腳竟然被捆住了。他吃了一大驚,轉過頭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從熟悉的屋里來到了一個空曠的房間中。
而此時房中除了他之外,還有三人,一人站在他身邊,做小廝打扮,手中還拿著水桶,潑醒自己的應該就是他。另一人則是背對他站在窗口,身形修長挺拔。
除了他們之外,他的身邊還跪著一人,正是李嬸娘!她此時被捆住了手腳,口中還被塞著布條,只拿一雙眼睛癡癡地望著他。
“淑珍!你怎么也在這?”他吃了一驚,向那兩人喝道,“你們是什么人?將我們綁到這里做什么!”
“沒什么,只是我們公子有些話兒要問問你。”小廝扔掉手中的水桶,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刀子,放在手里把玩著。
看著那寒光四溢的利刃,吳德心頭一跳,知道來者不善:
“我等只是平頭百姓,怕是不知公子想問的事兒。”
他的雇主告訴過他,引誘李嬸娘很可能會引起賈琮的報復。所以他大概知道這人是誰,他打算和他斗智拖延他雇主來營救他。他的身邊一直都有雇主的人保護。
嗤!
話音落下,寒芒爆閃,他的一只耳朵脫離了他的腦袋,鮮血飛濺。
“啊啊!”他慘嚎著,痛得滿地打滾,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直接動手。賈琮不是讀書人嗎?為什么會這么狠!
“嗚嗚嗚!”李嬸娘見狀頓時涕淚齊流。
“你說什么?可知道公子的事兒?”小廝收回利刃,向他問道。
吳德連忙點頭,他是真的怕了,對方一言不合直接動刀子,這份狠辣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他若是再敢胡說,怕是性命不保。
此時,那公子開口道:“還記得莫小雨嗎?”
聽到“莫小雨”這個名字,吳德全身一顫,他又如何能忘記呢?那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行騙得手。那莫小雨被他騙得團團轉,哪怕被他賣進妓院都癡心不悔,直到最后他向她挑明了,這才絕望自盡。
“記得,公子是小雨的兄長么?”他連忙問道。
話音剛落,那小廝抬腳踹在了他的臉上,讓他口鼻間滿是鮮血,牙齒都掉落了好幾顆。
“誰讓你問公子話了?你若再多嘴一句,別怪我心狠。”
“是,是。”吳德肝膽俱裂,他本以為來的是賈琮,可誰知道竟然是莫小雨的兄長,這是真正來向自己尋仇的啊!
當年,莫小雨曾經說過,她有一個兄長,但他一直都沒見過他。他還以為他死在外面了,沒想到竟然真的出現了。
“當年小雨自盡,是因為你的始亂終棄吧?”那公子又問。
吳德連忙搖頭:“公子明鑒,我與小雨情投意合,又怎會始亂終棄呢?”
“好一個情投意合?情投意合你還將她賣進妓院?”
“公子,非是我賣她。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若非如此,小雨根本無法活命!”吳德眼珠一轉,謊話張口就來。
“迫不得已?”
“是啊!當年我與小雨得罪了賈家,他們欲置我于死地,我為保小雨性命,這才將她安置在妓院中。而我獨自逃亡在外,待過了幾年我回來后,她已經,她已經……”吳德痛哭流涕,哀慟莫名。
他用這一套謊言,讓自己從負心人搖身一變成為了忍辱負重的受害者,而賈家就成了那個惡人。既能洗脫他的責任,又能挑動他和賈家狗咬狗,一舉兩得。
“賈家?!”公子的聲音里滿是驚怒。
吳德一聽,頓時大喜,哭得更凄慘了。
那公子猶豫了一陣,這才問道:“你可有證據?”
“有的,當年小雨曾經向你寫信求救,只可惜那信還沒寄出去,她就遭了難,此事妓院的老鴇也是知道的。公子不信,可去問她。”吳德連忙道。那老鴇是他的同伙,這些年他賣了許多良家女子給她,她自然知道如何配合。
“好,此事我自會查證,若你有半句虛言,我絕不饒你!”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吳德連忙道謝,心頭則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此時,那公子又問:“這么說來,你是對小雨依然一往情深了?”
“是!”吳德點頭。
那公子忽然轉過頭來,一指李嬸娘:“那她是怎么回事?”
他的臉上戴著猙獰的面具,聲音森冷,又處在陰影之中,仿若厲鬼。
吳德心頭一跳,轉了轉眼珠:“公子,我與她,并無私情。”
公子冷笑:“并無私情?前幾日你們蜜里調油,此時卻說并無私情?青兒,動手!”
那小廝應了一聲,持著利刃就向他咽喉刺去。
吳德魂飛天外,慌忙喊道:“公子!她是賈家姻親,我是想要報仇的!”
“慢!”公子抬手,止住小廝。
那小廝的刀尖在吳德的咽喉上停住,吳德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鋒銳,那冰冷的殺意讓他全身都在顫抖。
公子來到他的面前,冷冷地看著他:“你說什么?”
吳德顫聲道:“她,她是賈府姻親,我,我想要報仇,這才與她虛情假意的。”
李嬸娘看著他,目光通紅地向他搖頭,她想要提醒他不要亂說,但無奈嘴巴被堵住,什么都說不出口。
“你說她是賈家的姻親,你只想報仇,對她并無情意?”公子冷冷地盯著他。
“是。”事到如今,吳德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將謊言進行到底。
公子盯了他一會,這才開口:
“既如此,也不必與她虛情假意了,殺了她吧。”
這話一出口,吳德和李嬸娘都露出了驚愕之色。
公子見狀冷哼:“怎么?你不是說你只想報仇么?你不是說你與她并無私情么?現在讓你動手報仇,不是正隨了你的愿么?”
“這……”吳德有些猶豫。
公子的聲音轉冷:“之前的話,莫不是都是騙我的?”
“不,不是。”吳德哪里敢承認,刀尖此刻還抵著他的咽喉呢。
“既如此,還不動手!”公子厲聲道。
隨著他的聲音,小廝割開了捆住他手腳的繩子,將其中一截扔給了他,是以他用繩子去解決李嬸娘。
吳德吞了口唾沫,他拿起繩子,走到了李嬸娘身旁。
李嬸娘的目光中滿是驚恐,她流著眼淚,向他拼命搖頭。
吳德沒能領會她的意思,而是來到了她的身后,將繩子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嗚嗚!”李嬸娘拼命地搖頭掙扎。
“淑珍,我本不想殺你,只是想玩玩而已。只可惜,你若不死,死的就是我。”吳德壓低聲音向她道,“你死后去了陰曹地府,可千萬別在閻王爺面前告我的狀。要怪,就只能怪你的命不好。”
聽到他這話,李嬸娘心神巨顫,她還以為他是真的愛自己,沒想到他只是在戲弄她而已。曾經的花前月下,曾經的海誓山盟,在此刻轟然破碎。
但是,她的心里依舊殘存著一絲僥幸,她覺得他是迫不得才這么做的,他的心里依舊是愛她的。
下一瞬,強烈的窒息感傳來,吳德動手了,他勒得極其用力,應當是用了全力。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真的錯了,錯得徹底,他對她沒有一絲憐惜,一動手就下了死手。
隨著窒息感一波波的襲來,她的靈魂似乎正在離開她的身體,她能看到賈琮眼中的冷意,能看到青兒眼中的嘲諷,能看到身后吳德臉上的猙獰和興奮。
是的,就是興奮。他臉上滿是紅光,目光明亮,咧嘴笑著。
這一刻,她萬念俱灰,終于明白過來,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一點都不愛她,甚至連一絲情意都沒有。
她淚水長流,只覺得對不起女兒,為了這等薄情寡義的騙子,她竟然想要將她們賣掉。她枉為人母!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陷入黑暗的時候,那公子忽然從懷中掏出短銃,射向吳德的手臂。
“啊!”吳德慘叫了一聲,抱著手臂在地上瘋狂地翻滾。這一銃差點將他的手臂直接打斷。
公子蹲到李嬸娘身旁,拿下了她口中的布條:“嬸娘,你此時可懂了?”
李嬸娘咳嗽著淚流滿面,不斷地點頭,此時的她已是幡然醒悟。
“嬸,嬸娘?”吳德聽到他的話,目光中滿是驚愕,“你,你是賈琮!”
這公子自然是賈琮,剛才的一切是他布下的局,為的就是拆穿他的真面目。
賈琮沒有理會他,只是來到他的身邊,將短銃頂住了他的腦門:
“誰讓你這么做的?我耐心有限,只問一次。”
感受著他話語中的殺意,吳德全身都顫抖了起來,對他畏懼異常。他剛才還以為賈琮愚蠢,可自始至終,他都在賈琮的算計里。真正愚蠢的人是他自己!
開始的時候,他拋出莫小雨兄長的身份,為的就是降低自己的警惕心,放棄自己最大的依仗李嬸娘。事實上,只要他咬死自己愛李嬸娘,賈琮不可能當著李嬸娘的面殺掉他。
更可怖的是,賈琮完全不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讀書人,他殺伐果斷讓他心驚,無論是割下他的耳朵,還是打斷他的手臂,他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低估了賈琮老練,更低估了他的狠辣!
如果他不說實話的話,他一定會殺掉他的!
他連忙道:“我說,是張昀,他給了我一千兩銀子!”
張昀,王子騰的妻弟。
砰!
話音落下,白玉象牙噴吐出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