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嶼被判無期徒刑的消息剛鋪遍海城新聞版面,宋家的聲明就發了出來。
幾乎是踩著熱度,字字句句撇清與林家的所有牽連。
末了還特意強調“始終支持宋家養女司愿”,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后續余清芳出席慈善晚宴,被記者圍堵追問時臉上也掛著恰到好處的慈愛:“阿愿自小在宋家長大,我待她向來視如己出,疼惜得很。”
司愿是在工作室的休息區刷到這段采訪的。
屏幕上余清芳的笑容溫婉得體,仿佛真的很疼惜自己這個養女。
但司愿只覺得荒謬。
只聽說過單方面分手的,頭一次見到有單方面認親的。
這世上竟還有這樣進退自如的斷親方式。
想撇清關系時,她就不是宋家養女;想借她洗白名聲時,她就成了被疼愛的孩子?
她嗤笑一聲,關掉視頻,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同行的小設計師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八卦之心熊熊燃燒,終于是代替他們的八卦小組問出了那個猜測許久的問題。
“司愿姐,你長得這么好看,有沒有男朋友呀?”
司愿聞言笑了笑,語氣平淡:“我都結婚了,只是工作的時候怕布景不方便,所以沒戴戒指。”
“哇!”小設計師眼睛一亮,滿臉羨慕地湊過來,“那姐夫一定超帥吧?能娶到司愿姐,也太有福氣了!”
司愿抿唇笑了笑,忽然問:“那幾個小造景搞定了嗎?”
小丁笑容一僵,然后抬手發誓:“今天晚上下班前,一定搞定!”
司愿看破不說破,也不催她。
兩個人剛走出工作室大門,身后的小丁突然發出一聲低呼?
“哇——剛說呢,就真來了個帥哥!”
司愿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工作室樓下的梧桐樹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倚著欄桿站著。
聽見聲音,他也抬起了頭。
是宋延。
他穿著一件米色的大衣,圍著白色圍巾,但左臂還用繃帶掛在胸前,看樣子上回的傷還沒好全。
見她下來,宋延也走了過來。
“我們談談?”
上一次他救了她,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沒那么劍拔弩張了。
司愿點了點頭。
他們走進附近一家安靜的咖啡廳,選了靠窗的角落坐下。
這會兒咖啡廳的人不多。
侍者剛把菜單放下,鄰桌就傳來“哐當”一聲巨響。
是服務員沒拿穩托盤,骨瓷餐盤摔在地上碎成了片。
尖銳的碎裂聲驟然響起。
司愿的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下一秒,一只溫熱的手突然覆在她的耳側,捂住了她的耳朵,隔絕了大半噪音。
他身形靠近,像是要護住她。
司愿一怔,想起了上次他吻自己的事……
隨即猛地抬手推開他。
宋延掛著傷的胳膊撞到桌沿,疼得他眉頭蹙起。
“你干什么?”
司愿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眼底滿是戒備。
宋延看著她蒼白的臉,喉結滾了滾,語氣里藏著難以言喻的澀然:“我記得,你害怕……太大的聲音。”
他自從上次知道了,就一直記得。
也記得自己一開始關車門的時候很用力,司愿也是這樣害怕。
只是沒想到,相比劇烈地聲音,她如今更怕的……會是自己。
司愿怔了怔,原來只是這樣……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臉上恢復了慣有的平靜。
“現在沒那么害怕了,不用了,謝謝。”
她目光落在他受傷的胳膊上,語氣冷淡,“你今天想和我談什么?”
宋延看著她眼底的疏離,像隔了一層厚厚的冰。
他喉結滾了滾,忽然牽起一抹苦澀的笑:“你們的婚禮,定在什么時候?哥哥……給你準備新婚禮物。”
“哥哥”兩個字,他說得極輕,帶著一種近乎奢侈和小心翼翼的試探,仿佛還是多年前那個對她很好的少年。
司愿愣了愣,沒料到他會問這個。
隨即她如實回答:“年后,大概三月。”
“三月啊。”宋延點點頭,目光飄向窗外,雪層不厚,卻覺得渾身都冷,“是個好日子,春暖花開的。”
司愿沒接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壁。
目光無意間落在他掛著的左臂上,隨即瞳孔一緊。
方才推他那一下力道不算輕,此刻白色的繃帶邊緣,竟隱隱滲出了暗紅的血跡,在淺色的大衣上暈開一大片。
她心里猛地一跳,瞬間慌了神——是剛剛自己推的。
“你流血了!”司愿霍然起身,目光緊緊盯著那片血跡。
宋延這才后知后覺地低頭看去,愣了愣,隨即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沒關系,小傷。”
司愿擰起了眉,她最不想欠人情,尤其是宋延的。
“不行,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她語氣堅決,拿著包就催促宋延快走。
宋延被她突如其來的關心觸得一怔,心底某處荒蕪之地都泛起了暖意。
不冷了。
他眼底不受控制地涌上笑意,一點點漫過眼底的澀然,變得真切柔軟,然后乖乖聽話地點了頭。
“好,哥哥聽你的。”
——
醫院走廊,司愿拿出手機給江妄發消息,把今天碰到宋延、不小心弄裂他傷口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消息發出去沒幾秒,江妄的回復就來了。
“我晚點過去接你,帶你去吃好吃的。”
司愿看著屏幕,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
剛剛心底那點因宋延而起的煩躁,瞬間被江妄的溫柔撫平。
另一邊的醫生辦公室里,宋延剛讓醫生拆開舊繃帶。
醫生看著裂開的傷口,眉頭皺了起來,語氣帶著幾分疑惑:“不應該啊,你這傷之前恢復得挺好,撞一下也不可能裂開成這樣,看著倒像是……人為撕扯導致的。”
宋延坐在椅子上,靜靜地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說了句:“下次會注意的。”
醫生沒再多問,重新給他消毒、包扎,叮囑道:“這次可得小心點,別再受傷,不然愈合起來更慢。”
宋延點點頭應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
司愿還在那里,沒有走,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