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愿松了口氣。
她害怕宋延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會一輩子都沒辦法擺脫。
畢竟他是為了救自己。
他們之間,現在的關系就像是一串斷了線的珠子,已經崩壞的無法挽回。
最好的處理結果就是,不試圖去撿起串回,盡快翻篇,各自安好。
但是偏偏出了這樣的事。
偏偏……是宋延救了司愿。
那些珠子被命運攪亂,現在又攪和在一起。
包括宋延在記者發布會上把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司愿都覺得他是在做戲。
但是現在……
司愿覺得太累了,她還想再睡一會。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但很多時候司愿其實都看不太懂宋延。
曾經不懂宋延當初為什么要把自己丟掉。
現在也不懂,為什么他會連命都不要只為了救自己。
其實,她沒睡著。
夜里,江妄下樓抽根煙的空,護士過來敲門,說那個病人醒來了。
宋延醒來了。
司愿知道他就在隔壁。
護士說:“病人想要見你。”
司愿猶豫了一些,想說自己不認識他,和他沒關系。
但車子撞過來的那一刻,他一把護住自己的場景一下子又纏緊了司愿的心臟,這樣說,的確太忘恩負義。
司愿給江妄發了消息,然后起身去到了宋延的病房。
相比自己,他受的傷的確要更嚴重一些。
他還戴著氧氣面罩,胸口纏滿了白色紗布,固定著夾板,身上到處連接著監測儀器。
氧氣罩霧氣凝結又散開,一下又一下。
看到司愿進來,他困難的睜開眼睛,瞳孔都有些模糊。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這是宋延說的第一句話。
他看到司愿身上只是皮外傷,心下松了一口氣。
他這個樣子了,竟然都還笑得出來……司愿不再去看他的臉。
“你為什么救我?”
宋延怔了怔,似乎是迷茫了一瞬間。
他好像不明白,也不理解司愿為什么要這么問。
“你是我的妹妹啊,我怎么可能看著你出事?”
司愿的手指緊了緊。
“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我知道……可我們還是一起長大,你還是我妹妹。”
宋延說話時有氣無力,帶著一點虛弱的執拗,司愿不想和他吵架。
他突然咳嗽起來,很痛苦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問司愿:“能不能幫我倒杯水?”
司愿還沒無情無義到那個地步,急忙過去接了一杯溫水,放上吸管,喂給他。
宋延喝了一口,好像才緩過來。
司愿看著他,曾經也是天之驕子的人,如今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如果他是自作自受,司愿或許會偷偷幸災樂禍。
但偏偏是為了救她。
宋延看著司愿的目光,艱難的笑了一下:“你沒難過,我其實挺開心的,我不想看到你哭。
司愿拿開杯子,面無表情。
“你知道,我不會再為了你難過。”
“我知道。”宋延說。
兩個人很久沒有這樣平心靜氣的坐在一起說過話了。
“你竟然會問我為什么救你……不管你喜不喜歡我,你都是我曾經最在意的家人,我以為你可能懷疑我對你的喜歡,但至少會相信,我是真的在意你。”
司愿說:“因為你不止一次的丟下過我。”
“可能那是深思熟慮過后做出的決定吧……”宋延死氣沉沉的望著天花板,有氣無力的笑了一下:“可是車撞過來的那一刻,我沒有深思熟慮的機會,我只是下意識的想護住你。小時候不也都是這么護住你的嗎?”
話音一落,司愿忽然后退一步,像是不想聽到這些話。
她走起路來還是有些緩慢,但已經是最快速度的往外走。
“我不想聽到以前。”
宋延怔了怔,說:“對不起。”
司愿還在往外走,頭也不回。
宋延幾乎是祈求一般的開口:“我什么也不奢求,我也不想讓你因此付出什么,我只是……”
他最后說:“我只是想繼續做你的哥哥,我以后什么也不要,司愿,我只求你能繼拿我當哥哥。”
司愿腳步停住了。
“你對我做的那些事,還能做回一個哥哥嗎?”
“我知道,那次是我鬼迷心竅,是我自己太可笑了……”宋延說:“可我不是在挾恩圖報。”
他好像哭了,聲音有些哽咽。
司愿有些不知所措,她第一次聽見宋延哭,哪怕恨他,和他吵,可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哭的樣子。
“我知道了。”她沒辦法了,嘆了口氣:“你別哭了。”
宋延頓了頓,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所以,你答應了?”
司愿猶豫了一下,她看見江妄回來了。
她強調:“只是哥哥。”
宋延應聲:“只是哥哥。”
司愿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江妄看她從宋延的病房出來,沒有問什么,只是皺著眉說:“一個人亂跑什么,快回去。”
司愿點點頭,牽著他的手一起回了病房。
宋延自然聽見了他們之間親密無間的對話。
然后,緩緩閉上了眼。
再睜開,方才所有的可憐、窘迫、還有迫切的懇求,全都消失不見了。
一雙眼睛黑洞洞的,不帶有一絲感情。
良久,從身體的痛苦中醞釀出一點點笑意,仿佛對這一身的傷很滿意。
不管是哥哥,還是任何身份,最后能留在她身邊,就夠了。
……
同一時間,拘留所里,林雙嶼的母親情緒極其不穩定。
“警察同志!我真的是一時糊涂啊!”她帶著哭腔反復哀求,“我不是要故意殺人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人!是有人挑唆我,是他!是他讓我這么做的!”
負責審訊的警察面色沉靜:“冷靜點。誰唆使你的?把具體情況說清楚——他的樣貌、身高、聲音,還有你們見面的時間地點,所有細節都不要漏。”
林母的眼神驟然渙散,像是在拼命回憶什么,卻只覺得腦子一團亂麻。
“我……我記不清了……”她聲音發顫,“他戴著黑色的口罩和帽子,把臉擋得嚴嚴實實的,我根本看不清他長什么樣……”
林母臉上滿是懊悔與痛苦:“我從法庭出來,他突然走過來跟我說……只要殺了司愿,就沒人再追究雙嶼的罪了,雙嶼就能出來,我們母女就能團聚了……”
“我當時腦子一熱,滿腦子都是我女兒,我太想讓她出來了……”林母的哭聲陡然拔高,帶著撕心裂肺的悔恨,“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沖出去了,已經撞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