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宋延說完這句話良久,身旁的人都沒有再說話。
他微微側眼,向一旁看了過去。
她已經不看自己了,垂著眼,不說話,好像身上的靈魂都被余清芳的話碾碎了。
不知道為什么,宋延看著她這個樣子心里極度不安,于是向她保證:“放心,我會幫你拿回來的。”
司愿還是沒抬頭,甚至好像沒聽見。
她只是在想,自己怎么會信宋延的話呢?
她再抬眼,只是看著余清芳。
她沒再叫她母親,甚至沒有一聲合適的稱呼,便直接說:“只要宋延結婚,我就可以拿回我母親的東西,是不是?”
余清芳不由也愣了一下。
其實自從收養司愿后,她就一直在叫自己媽媽。
一個稱呼,即使沒有血緣關系,可也聽了十幾年,養大的女兒突然提起自己的母親,余清芳說不明心里是什么滋味,總之不太好受。
她點了點頭,到底不是為了真正為難司愿,只是怕自己兒子偏離軌道。
宋延也是才聽出來,原來司愿要的東西,是她生母的遺物。
他在司愿剛來宋家的那年見過那些東西。
司愿得母親是很有名的珠寶設計師,在意外前,她有一條自己設計的戴了很多年的陶瓷項鏈,是和司愿父親的定情物,還有一只玉鐲,以及其他零零散散的東西。
后來這些東西都被余清芳保管起來了。
但是宋延知道,司愿一直都很在意那些東西。
她經常會問余清芳,想見一見那些東西,余清芳覺得小孩子會弄壞,實際上可能是因為找不到了。
沒想到,再聽到關于遺物的消息,會是母親用來威脅司愿的時候。
然后,他就看見司愿站起來,離他有些遠。
她對宋母說:“我知道了,我不會再找林雙嶼的任何麻煩,也不會干預他們的婚事。”
余清芳這才真正放心,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司愿的臉色太冷,想緩和一下關系,她又補充了一局:“你哥哥的訂婚宴交給你我放心,一定要好好設計,不能出任何紕漏。”
司愿明白,她打算在訂婚宴上揭穿林雙嶼的計劃,沒用了。
她到底還是沒玩過林雙嶼。
因為,總有那么多人偏愛她。
從宋家出來,司愿準備叫車,看到江妄的消息。
他問她在哪兒,要來接她。
司愿有些茫然,像是意外的發現。
竟然有個人會等她回家。
哪怕這個人是一時興起和自己只有床笫之歡的江妄。
可她還是覺得腳下有了什么實質性的東西,不至于讓她再次墜落。
她發送了位置。
后腳,宋延追了出來。
司愿聽見聲音,忽然往外走去,只想離他遠一些。
“小愿,你是不是怪我?”
司愿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就像沒有聽見,只往前走,想快點讓江妄看見自己,然后不講任何道理的把自己帶離這里。
但是宋延還跟著。
他知道自己答應了什么,又背叛了什么。
因為他沒想到,母親會用這么大的賭注逼他就范。
他甚至覺得,越是這樣,司愿越應該覺得他們是同一陣營才對,一起反抗蠻不講理的親情。
“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把遺物拿回來的,最遲等訂婚后,媽一定會松口。”
“我這一年在公司投入了很多心血,已經站穩了腳跟,不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你應該認識江妄,爸他總是拿我和他做比較,我比他差不了多少,我只是需要時間,就能和他一樣……司愿,你停下!”
他一把拉住了司愿。
“你怎么不說話?”
司愿覺得很累,說不出什么。
和宋延說什么,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什么樣都是假的。
從前疼自己關心自己保護自己是假的。
這些日子看似真的愧疚,也是假的。
相比起來,江妄的一切都是真的。
惡劣,蠻橫,混不吝,都是真的。
惡劣的指責她不該自殺,蠻橫的讓她吃好一日三餐,混不吝的總是把她往床上帶,卻每次都會想怎么治好她身上的疤痕,這些都是真的。
司愿沒力氣再喜歡一個人了。
可在宋延的襯托下,司愿感受到了究竟什么樣的好才是真的好。
她只說了一句:“訂婚快樂。還有,不要有心理負擔,和林雙嶼好好的。”
他們只要出幺蛾子,余清芳一定還會以為是自己攪和的。
宋延的心劇烈的沉了一下。
明明聽到自己想聽的話了,可他還是覺得不舒服。
因為司愿祝自己新婚快樂。
她現在根本不在意自己結不結婚了。
說明,她也不在意自己。
他厭惡自己變得這么糾結擰巴,可他沒辦法,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難道你一定要我放棄現在好不容易創立的一切,去幫你爭取遺物,你才高興嗎?”
司愿看他:“我說過嗎?”
“那你為什么吊著臉,一副怪我辜負你的模樣?這不是……不是道德綁架是什么?”
司愿眨了眨眼。
是啊,她指望他,就是一個錯誤。
怎么能怪他呢?
他本來就沒義務幫自己,是她自作多情。
“隨你怎么想吧。”
這句話,徹底讓宋延爆發了。
“你為什么一定要和我這么陰陽怪氣的說話?難道我不累嗎?我被爸媽推著長大,我有什么選擇的余地嗎?我都答應你了,一定會幫你把東西拿回來,只是讓你再等等,我還能怎么樣?”
他是第一次,對司愿說這么多話。
結果卻是控訴,還有指責。
可他經歷的,又與司愿有什么關系呢?
時間好像凝固了。
安靜到仿佛宋延剛才只是一場單方面的爆發,控訴著自己這些年的壓迫和痛苦。
直到司愿忽然開口。
“我知道了,你走吧。”
宋延怔住。
他從來都沒有感覺到自己在司愿面前,會遭受這么劇烈龐大的挫敗感。
他本來是想送司愿回去的。
他看了一眼長長的夜路,從這里走到山下的公路有好幾公里,路上甚至有一截沒有路燈,黑糊糊的,深秋的風一吹,枯葉就像孤魂野鬼的低吟聲。
他不信司愿敢一個人回去。
宋延收回目光,隨口道:“行,我走,我不會再管你了。”
然后就轉身往回走。
司愿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回那個光亮溫暖的別墅,身后的風吹在身上,冷的她打了個顫抖。
她垂了垂眼,轉身走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