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愿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江妄。
結(jié)果沒想到,他也在看自己。
直勾勾的。
司愿愣了一下,咽下嘴里的食物,問:“你……吃飽了?”
“嗯。”
司愿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什么時候走?”
江妄瞇了瞇眼:“趕我?”
還真拿他當(dāng)送外賣的了?
“你重新問一遍上一句話。”
司愿沒明白,但照做了。
“你吃飽了嗎?吃飽了就……”
江妄很果斷:“沒有。”
司愿:……
她默默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沖動,勉強(qiáng)的笑了笑。
江妄眼中涌上笑意:“怎么?又在心里偷偷罵我混蛋呢?”
司愿猛的頓住,嚇得打了個飽嗝。
他又猜到了她心里想什么。
“沒有,怎么會。”
“考慮的怎么樣了?”
“什么?”
“距離你家那個什么慈善宴,還有一周的時間了,我當(dāng)你男朋友,考慮的怎么樣了?”
司愿放下碗,認(rèn)真的搖搖頭。
“這不用考慮。”
江妄:“?”
“不可能。”
司愿說完這句話就把頭低下去了。
所以她沒看見,江妄那樣拽壞拽壞的人,眼睛里光竟然也會那么沉寂。
——
為了不露餡,這幾天,丁城每天都會在微信上問司愿一些事。
喜歡什么品牌,鐘意什么顏色,偏愛什么口味……
司愿:資料里都有寫。
丁城:直接問,印象會更深一些不是么?
司愿:其實(shí),最多兩個小時,我家里人不會問你太多的。
丁城:多了解你一些,不好么?
司愿看著那句話,沉默一瞬,然后跳出去,給周小小發(fā)了個消息。
司愿:你找來的這個人,是不是……
然后發(fā)了個青蛙戳太陽穴的表情包。
但現(xiàn)在還剩最后兩天,再換人也來不及了。
……還是先把家里人應(yīng)付過去再說吧。
同事緹娜過來,問她:“司愿,下班了,走嗎?”
司愿這才顧得上看一眼時間,她起身收拾畫稿,準(zhǔn)備把工作帶回去做。
“這么敬業(yè)啊?”
司愿笑笑:“嗯,反正晚上也沒什么事情。”
一個人待在那么大的別墅里,如果不找些事情做,司愿怕自己又會鉆進(jìn)曾經(jīng)的噩夢里。
到了公司樓下,才發(fā)現(xiàn)外面在下雨。
雨絲斜斜地織著,把暮色里的公司大樓暈成一片模糊的灰。
司愿抬頭望著,海城現(xiàn)在的雨天可真多。
比以前還要潮濕。
緹娜的男朋友來接她,司愿跟她告別后也準(zhǔn)備回家了,才想起來車子早上送去保養(yǎng)了。
她想打個車回去,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個人。
“我送你吧?”
司愿回頭,是同事陳默。
司愿搖了搖頭,疏離的說:“沒關(guān)系,我自己回。”
陳默有些局促的笑笑:“我有車,我看咱們兩個平常回家都在一個方向,應(yīng)該順路的。”
司愿皺了皺眉,胸口有些難受,這個時候,她該吃藥了。
“真的不用……”
“沒事的,這么大雨,你一個女孩子多不方便?走吧!”
說著,他想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司愿。
司愿退了一步。
陳默卻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往前一步給她披上。
他看司愿穿著用度都不是什么名牌,聽說出國那幾年也用的是獎學(xué)金,家境應(yīng)該不算殷實(shí)。
“你剛回國,還有不熟悉的吧?我家有個游艇,周末可以帶你出去玩,你不用不好意思?”
司愿察覺到了陳默是在示好。
他話語里,對他家的游艇頗有自信。
司愿想把衣服還給他,卻被他扣住衣領(lǐng),極為霸道的護(hù)住。
陳默還打算說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聲短促的鳴笛聲。
聲音短促又冷硬,像冰錐,一下子戳破了雨幕里的黏膩。
兩人同時回頭,一輛純白色的車靜臥在雨霧中,車身被綠燈映出一圈冷冽的光。
陳默眼睛亮了亮,語氣里生出艷羨:“喲,庫里南啊,這車可不便宜,少說也得五千萬,比我們家那艘游艇還貴出一截呢。”
話音剛落,后座車門就打開了。
先是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撐出一把黑傘,傘骨鋒利。
薄底皮鞋踏出,積水濺起細(xì)碎的水花。
是宋延。
他立在傘下,深灰色的風(fēng)衣,站在那里就如雨中雕塑,矜貴淡漠。
司愿遠(yuǎn)遠(yuǎn)望著,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攥住,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這個撐傘的模樣,她記了太多年。
十八歲那個同樣濕冷的雨天,他也是這樣站在遠(yuǎn)處,傘遮住半邊臉,看著渾身濕透、蹲在墻角發(fā)抖的自己。
然后目不斜視地轉(zhuǎn)身走開,把她留在無邊的雨和黑暗里。
宋延走過來,目光先落在司愿身上。
上下打量一番,確認(rèn)她沒怎么淋到雨,才緩緩抬眼看向陳默。
那眼神太淡,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陳默臉上的笑意僵了僵,莫名覺得后頸發(fā)毛,連剛才的底氣都散了大半。
宋延的視線又落在司愿肩上那件外套上,他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下一秒,他伸手,輕輕挑起外套的衣領(lǐng),隨手就將衣服丟回給陳默。
衣服“啪”地落在陳默懷里。
宋延的聲音也裹著雨氣的涼:“下次不要什么臟東西都往身上穿。”
“你誰啊?!”
陳默又驚又氣,抱著外套的手都在抖,剛想發(fā)作卻被宋延的眼神釘在原地。
司愿垂著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指尖掐進(jìn)掌心,才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哥哥。”
宋延上前一步,黑傘穩(wěn)穩(wěn)地罩住司愿,將她與身后的陳默、還有漫天雨絲徹底隔開。
“上車。”
司愿深吸一口氣,抬步,跟著宋延往車邊走去。
傘沿始終偏向她這邊,宋延的肩頭落了些細(xì)碎的雨珠,他卻像沒察覺一樣。
替司愿拉開車門,說了句:“進(jìn)去,別著涼。”
車門關(guān)上。
半晌,宋延也坐了進(jìn)來。
司愿默默拉開了最遠(yuǎn)的距離。
宋延脫掉身上沾水的西裝,側(cè)過臉,目光落在司愿錯開的位置上。
語氣有些責(zé)怪:“這么久不歸家,是打算斷絕關(guān)系?”
司愿心尖猛地一怵,指尖攥緊了懷里的文件夾。
“沒有,”她解釋:“是工作忙。”
她垂著眼,心里翻涌著澀意。
這是她最后的家了,怎么會斷絕?
她為了能不被再拋棄,已經(jīng)把姿態(tài)放得極低了。
甚至搬出個假男朋友,只希望宋家人能不懷疑自己。
宋延眉眼微垂,猶豫了一瞬,問:“這么大的雨,你男朋友不來接你?”
司愿睫毛顫了顫,隨口扯了個謊:“他也忙,最近公司上市……”
她不敢看宋延的眼睛,怕被拆穿那點(diǎn)可憐的偽裝。
宋延忽然低笑一聲,笑聲里滿是譏誚。
他抬眼,目光掃過車窗外還沒走的陳默:“我還以為,剛才那個就是你說的男朋友。”
司愿心臟一緊,像被人捏住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