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高窗,將御書房照射得熠熠生輝。
女帝渾身沐浴在晨光之中,比往日威嚴了十倍。
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韓熙身上。
然后開了口。
聲音不大,卻在殿中回蕩:
“大將軍凌不周領(lǐng)神策軍不力,罰俸半年,錢繼祖等人身受國恩,卻不思報效,更兼貪墨軍餉,倒賣軍糧,罪證確鑿,革去一切官職爵位,判斬立決,楊玄,神策軍暫由你代管……”
話到此處,御書房內(nèi)直接炸鍋。
就連楊玄都傻了。
女人,劇本不是這么寫的啊?
你這是臨時改戲!
他給女帝的計劃是——
首先要避開進入韓熙的節(jié)奏,然后轉(zhuǎn)移既定目標,打?qū)Ψ揭粋€措手不及。
現(xiàn)在看來效果極佳。
接著高拿輕放,進一步打亂對方的心理,最終問責凌不周,拿回神策軍控制權(quán)。
后續(xù)是女帝選一個信得過,無威脅,好控制的邊緣化老勛貴表面上掌軍,實則楊玄站在幕后。
可女帝這樣一來,直接就把楊玄推出來集火了。
此刻楊玄的心情真就是一言難盡。
女人果然是沒道理可講的。
尤其對方還是一位帝王。
沒錯,這就是帝王心術(shù)。
她要讓自己自絕于百官,做真正的孤臣。
凌不周臉色漲紅,想要開口又不敢。
“陛下!”
韓熙再次出列:
“老臣有話要說!”
女帝語氣平靜:
“講。”
韓熙緩緩跪倒在地,聲音激動:
“陛下!凌不周有錯自當責罰,但神策軍乃國之重器,楊玄不諳軍務(wù),由他接手只會引起軍中不穩(wěn)!”
這話說得隱晦,但要挾之意不要太明顯。
楊玄敢插手,軍隊就敢亂。
趙青璃沒說話,抬眼看著楊玄。
【混賬,你還不站出來?】
楊玄摸了摸鼻子,依舊沒說話。
女帝……
【這個渾蛋在跟朕置氣嗎?】
【大不了,事后朕好好補償你便是了。】
【到時候朕假裝摔倒,再讓你摸一下。】
楊玄一口老血。
女人,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皇帝。
還沒吃飽呢,你就開始思那啥了?
他嘴角一陣微抽,站了出來:
“韓相,卑職自幼熟讀兵書,于領(lǐng)兵一道,其實……頗有研究!”
凌不周身后幾位國公頓時開噴:
“大言不慚!”
“狂妄!”
“無知小兒!”
女帝端坐不動,用手指輕輕敲擊著龍椅扶手,看不出喜怒。
韓熙扭頭看了楊玄一眼,冷冷道:
“楊玄,你不要自誤,你懂什么是令行禁止?什么是陣法操練,什么是糧草調(diào)配嗎?”
隨即他轉(zhuǎn)向女帝,語氣懇切:
“陛下,老臣為國考量,若急于求成,用人不當,到時候,陛下悔之晚矣。”
楊玄心中冷笑。
老東西,狐貍尾巴藏不住了吧?
“韓相,其實,你說的那些,我都略懂。”
他看著韓熙,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
“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殿中一靜。
韓熙冷哼道:
“楊玄,你要賭什么?”
楊玄對著女帝拱手:
“請陛下做個見證,臣愿以三月為期,必將神策軍打造成為一支鐵軍,若不成,愿自裁謝罪!”
趙青璃臉色陡然一變。
韓熙,凌不周等人卻是心頭大喜。
韓熙根本不給女帝說話的機會,直接看向楊玄:
“楊玄,這可是你說的!”
所有人都看向楊玄。
楊玄沉默片刻,忽然笑道:
“韓相,既然是打賭,你總不至于空口白話,就要我腦袋吧?”
韓熙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此言何意?”
楊玄抬頭直視韓熙:
“下官若能在三月之內(nèi)讓神策軍變成鐵軍,你又當如何?”
韓熙……
楊玄不等他回答,自顧說了下去:
“記得先帝還在位時,曾提議開海,卻屢次被韓相反對。”
他聲音傳遍大殿:
“若下官贏了,請韓相允許陛下試行開海,設(shè)市舶司,與南洋諸國通商。如何?”
嘩——
御書房又炸了。
開海?
這可是大乾近百年爭論不休大議題!
韓熙的臉色第一次變了。
他盯著楊玄,眼神仿佛要剜死他:
“楊玄,你好大的膽子,區(qū)區(qū)一個專職陰私的緹騎頭子,居然敢妄議國策?”
“為何不能?”
楊玄態(tài)度陡然一變:
“我也是大乾之臣,既為人臣,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不是自顧黨爭!!”
這句話落在凌不周等人耳朵里不算什么。
但卻如同九天驚雷,在文臣的頭上炸響。
不管是閣臣,尚書,還是御史中丞,全都呆若木雞,魂飛天外。
唯獨韓熙眼中閃過一抹驚恐,隨即大喝道:
“陛下,臣請治此獠妄議國策之大罪!”
女帝看都沒看他,只盯著楊玄,眼神都快拉絲了。
殿中落針可聞。
所有目光都聚在了楊玄身上。
楊玄看著女帝,躬身道:
“陛下,臣有魄力三月成軍。”
女帝又看著韓熙:
“韓相,你以為呢?”
韓熙知道今天敗了。
而且是一敗再敗。
顯然,這一切都是女帝在背后主使。
既然是這樣,老夫若是不應(yīng)戰(zhàn),倒顯得怯懦了。
“那便如楊大人所言,以三月為期,他若能讓神策軍變成鐵軍,老臣便在開海一事上不再置喙,全力支持陛下試行。”
“但!!”
他話鋒一轉(zhuǎn),眼神銳利如刀:
“三月之后的考核,當以擊敗大將軍麾下精銳為準!”
嘶——
擊敗凌不周麾下的精銳?
凌不周有一支親衛(wèi)軍,基本算是他私自豢養(yǎng)的,乃是大乾獨一無二的精銳,也是他的底氣。
這個考核,太狠了!
女帝抓住扶手的手指都是一陣發(fā)白。
楊玄卻笑了。
笑得輕松自在。
他上前一步,向女帝鄭重一禮:
“臣,應(yīng)戰(zhàn)!”
韓熙心中忽然掠過一絲莫名的不安。
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fā)。
他也拱手道:
“臣也一言為定。”
龍椅上,趙青璃終于開口:
““準了,退下吧!”
所有人起身行禮,然后心思各異地退出了御書房。
文臣這邊除了韓熙,所有人都顯得失魂落魄,明顯跟韓熙距離遠了。
他們腦袋里,全是楊玄那句話在回蕩。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這是哪位大儒說的至理名言?
楊玄第一個走了出去,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陽光正好。
韓熙也感到了文臣似乎跟他要離心,鐵青著臉與楊玄擦身而過:
“楊玄,老夫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昨晚發(fā)生的事情等于撕破了臉,今天則是圖窮匕見,再偽裝就顯得太虛偽了。
楊玄卻笑容燦爛:
“老狗,青史之上,你必為大乾奸臣列傳第一!”
韓熙腳下一個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