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很快就將在臺上演出的時候激發出來的熱氣吹散。
江成安他們幾個年輕的男同志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勁,演出結束之后還沒覺得累,跑去幫人家后勤干活。
鄧青寧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遠遠的看著那鬧哄哄的人群,靠在那里一動不動。
邊寧剛剛跟人寒暄完把人送走,轉身就看見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神游天外的鄧青寧。
她走過去,在鄧青寧邊上坐下來。
“累了?”
“老師不累嗎?”她不信。又不是鐵人,血肉之軀呀,一天到晚的不停,怎么可能不累?
“累,但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覺得很有意義,就覺得很有勁。”說完她轉臉看著鄧青寧:“其實那會你要是來找我,可以不用下去待這么一段時間的。”
她也不需要大費周章的又重新把人給拽回來。
畢竟那個時候她的想法已經成型了,已經寫下報告,把申請材料什么的都遞交上去。
雖然那會還沒有批復下來,在大劇院露面之后,得到了大領導的肯定之后,基本就沒有多大的問題。
只是需要時間等而已。
誰知道這一個個的聞風而動,一點也沉不住氣。
那頭忙完之后回過頭來才發現自己的學生都跑完了。
“如果沒有下去,荒廢這么一段時間,你們不說有多大進步,但不至于生疏。”
表演這個東西,技巧是刻在骨子里的,但其他的東西是需要身體每天不斷的訓練來達到的。
人的潛能就跟土地一樣,開墾了之后越種越肥沃。
荒廢一段時間之后就會雜草叢生,時間長了沃土也會變成荒野,沒什么用了。
在表演這方面,邊寧是內行,今天晚上的第一場演出,他作為觀眾在下面看的很認真。
影響力倒是達到了,但從專業的角度來看,小失誤太多了。
這是以前上臺之后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但是我不后悔,人這一輩子沒有白走的路,但凡走過,都是一筆財富。”
說實話,鄧青寧壓根就沒有想過在那種時候去找邊寧。
“你知道為什么會選擇這邊作為第一站嗎?”
鄧青寧哪里知道?
她這會兒有點驚訝,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她跟邊寧學習了那么長時間,除了專業訓練和排演的時候,兩個人基本上沒有任何的交集。
一個是邊寧那近乎苛刻的訓練方式,還有一個是她這個人除了上課沒有其余的一句廢話,不茍言笑,怎么相處都覺得她很難以接近。
即便鄧青寧很得她看重,甚至因為那一次受傷她還主動到宿舍里探望,也沒好到哪去。
可眼下邊寧顯得比原來在團里的時候平易近人的很多。
一副要坐在這里跟自己促膝長談的模樣。
簡直讓她受寵若驚。
鄧青寧沒有回答,只是轉臉看著她安靜的等待她的下文。
“因為已經有一個黃國棟放棄了,我不確定你是不是也會放棄。”喜兒這個角色可比王大春重要的多,貫穿了一整部戲。
如果鄧青寧這邊出了意外,那么她前前后后的忙活了這么久那就是一場空。
也不能算是一場空,只是會麻煩很多。
要重新組班的,重新挑人,重新去培養,這就需要看運氣,還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老師對我這么沒信心啊?”
“也不是對你沒有信心,而是對你的情況綜合分析之后得到的結論。
說實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你的家世背景在那里,你比起別人有更多的機會和選擇。”
既然選擇了離開,那勢必就不會也不用在一條道上走到黑。
“而且,當初在團里出的那個事……”并沒有給鄧青寧一個確切的說法。
算是不了了之了。
“當初,老師沒有告訴我調查結果,現在這是能說了嗎?”
要不然以邊寧的性格不會突然提起這一茬。
邊寧沉默了一瞬,說了一個名字。
說實話,鄧青寧還是有些意外的。
她懷疑過徐云英,也懷疑過汪春云,甚至在走的時候也沒減少過這種懷疑。
畢竟對方曾模仿過胡辛銘的字跡給自己寫信試探。
只不過她那會兒腦子里沒有那種男女私情,坦坦蕩蕩。
所以試探也不了了之。
對方想要做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也就是因為那件事情,讓她一直覺得汪春云有很大的嫌疑。
但她沒想到會是她們宿舍里最坦蕩的那一個。
實在是令人費解。
“我能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一個提干的名額,一個可以留下來的機會。她哥哥當時在前線犧牲了,他們家就他們兄妹兩個,她父親早先也是在朝鮮那邊犧牲了的……”
所以,湊在一起了。
當時風向不明,誰也不知道下一步的路要怎么走。
所以就只能暫時壓下來。
如今已經各奔東西,私底下倒是沒有什么在藏著掖著的必要。
機會太少,鄧青寧鋒芒太過,擋了別人的路自然就會有人想辦法要把她扒拉開。
可惜的是,有些東西再怎么努力,不屬于一個人的就是不屬于一個人。
人各有命,努力很多時候是干不過命的,逆天改命那是個例,不是常態。
更何況是用不正當的手段。
“所以,就是查出來是誰動的手也因為這些原因,沒有辦法讓對方得到該有的懲罰,是嗎?”
“她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這就已經算是懲罰了。”最重要的是鄧青寧傷的不算重,康復之后能重新回到舞臺上。
行為那必然是很惡劣,但是造成的影響算不得特別的嚴重。
權衡再三,那件事情就被上邊壓了下來。
“很多事情就算是你看見了聽說了知道了,也只是你以為你知道的。
挺復雜的。”意思是就算是她說的這些也是很片面的。
很多事情無法用三言兩語來說清楚。
比如說她能爭取到如今的這個機會。
比如說鄧青寧之前受傷的事兒。
對方家里連續出了兩個烈士。
但是鄧青寧家里長輩也有功于國于民。
“這世上的事,復雜與簡單,端看人怎么去想。
你愿意讓它簡單它就是簡單的,你又是要讓它復雜也能復雜起來。”
鄧青寧的神色晦暗不明:“那老師呢,老師認為我是該想的簡單一點,還是該往復雜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