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房申請交上去之后鄧青寧也不著急,這個流程是很慢的,所以得很有耐心的等。
別的她可以不爭取,但這個住房她不得不爭取。
慢一點沒關系,只要在明年冬天之前能批下來就行。
沒想到報告才交上去兩個星期就被邊寧喊去了辦公室。
“還沒恭喜你,胡辛銘終于回來了!”
鄧青寧笑著點了點頭:“謝謝老師!”說起來她有一陣子沒到邊寧辦公室來了,雖然離得很近,可以說抬腳就到。
“到現在還愿意再叫我一聲老師?”
這話說的過于直接了,鄧青寧都不知道該怎么接了。
邊寧坐在那里打量著她,年齡還不大,離三十還早得很,神色平和卻像個四五十歲的人一樣。
看起來平和,但是執拗起來也讓人頭疼。
說實話,當時她是有點生氣的。
所以從那之后可以說是徹底的撒手再沒管過對方。
哪怕同在團內,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其余的時候兩個人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私底下打過招呼說過話。
鄧青寧早幾年在文工團風頭多盛啊!
不管是跟著胡辛銘的時候還是跟著邊寧的時候,她在一群很優秀的人里脫穎而出一直光芒萬丈。
卻在短短時間之后說默默無聞就默默無聞,低調的像是團里面都沒這個人了一樣。
邊寧就是想讓她低頭。
想讓她知道機會是有限的,但人才是輩出的。無論什么地方,無論什么時候,沒有什么不可替代的。
所以,想要機會就得拼盡全力去爭取。
可是鄧青寧就像是感覺不出來一樣
那么聰明的人。
時間越長,邊寧那口氣不但沒有算下去,反而壓的越重攢的越多。
“差不多三年時間,這三年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多少機會?”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福禍相依。
人這一輩子得到的和失去的都是平衡的。
書上說的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不就是這個道理。”
“我看你真的是書念多了都念成傻子了!”三年沒有站在舞臺上正兒八經的演出過了,也沒有接到任務出去過。
如果不是這種情況,就以鄧青寧的能力,這三年時間,至少還能再往上升上兩級。
“如果你爭氣點 別的不說,就住房這個事情,早就解決了,也不至于拖到現在。
你可以住到新修的家屬院去,可以分到一處很寬敞位置很好的房子。”
“有住的地方就好。”她要求不高,哪怕是一間呢,只要不是在團內進出這么不方便就行。
邊寧一年一年的也不年輕了,至少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她覺得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現在脾氣已經比原來好多了。
但是看著鄧青寧不死不活油鹽不進的樣子依舊鬼火亂冒。
她感覺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當初怎么就會欣賞這么一個油鹽不進的東西。
鄧青寧一如從前似乎完全察覺不到她的火氣很平和的問她。
“所以這一次,能申請的下來嗎?”總不能又被壓了吧?
她資歷也夠了,要求也不高,原因也寫的很詳細。
如果再壓著她的話她可就不客氣了。
泥人也有三分脾氣的。
情誼歸情誼,但不能拿著這個東西試圖去左右她。
養育她長大的父母都不行,別人那就更加的不行了。
邊寧看著她磨牙。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不行?
如果連這個都不行,她相信,她很快就會步胡辛銘的后塵了。
報告才打上去還沒見動靜,又發生了一件很大的事。
人年齡大了都走的那一天,生命這個東西就是個循環。
但誰也沒想到這么突然。
誰也沒想到都湊在這一年。
年初的時候走一個,這剛剛入秋到了后半年又走了一個。
許多人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第二個反應就是悲慟,舉國哀悼。
廣場上人滿為患,全部都是去送別的,哭聲震天。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最后一重制約失去, 最后的反撲也來臨。
你死我活的那種。
但是這跟胡辛銘都沒有什么關系。
他雖然剛剛開始教小學生,卻很快的就愛上了這種日子。
鄧青寧說的沒錯,小孩子才是這世上最純粹的。
他們有一顆沒有被這世間污濁侵染過的干凈的心。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再怎樣疲憊的心都會被這份純粹一點點的感染,然后慢慢的治愈。
三年級的班主任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成了學校里的學生都喜歡的老師。
三年級成了學校里的學生最羨慕的年級。
他們的老師不止聲音好聽人也溫和, 上課也上的好,還會唱歌會講故事會吹笛子會彈琴,會很多很多東西,會很多很多他們沒聽過也不會的東西。
慕強大概是人類與生俱來就有的。
所以幼崽也不例外。
胡家老爺子去世的消息就是這個時候傳來的。
其實已經病了很久了,今年一直很嚴重,吊著那一口氣一直沒咽,在收到胡辛銘平反回了首都的消息之后那一口氣一松人就去了。
大概誰也沒想過這種時候讓他們回去吊唁,所以在人去世之后,簡單的安葬了,事情都辦完了之后才給這邊來的信。
病重的時候兩個人沒回去,咽氣的時候兩個人也沒有回去。
老爺子到死都沒見到這個孫媳婦一面。
人這一輩子哪有那么圓滿的,只有這樣那樣大大小小的各種遺憾。
這邊剛剛放寒假,胡辛銘都收拾好了行李,和鄧青寧一起坐上了前往豫省的火車。
胡辛銘的大伯今年也五十多快六十了,胡辛銘走了一路跟鄧青寧說了一路。
他爸他們兄弟姐妹好幾個,最有出息最讓老爺子喜歡的就是他大伯了。
上過戰場,真刀真槍的跟別人打過,后來六幾年的時候回的豫省,在那邊地方的公安局工作,這會兒已經是一把手了。
不過要不了幾年就退了。
“跟我爸完全是兩種性格,他不怎么喜歡說話,也不怎么喜歡笑,嚴肅的很。
我們家大大小小的孩子第一怕的就是我爺爺, 第二怕的就是他。
我記得以前家里面有親戚不止一次的說過,說他們幾個最像我爺爺的就是他,簡直就跟一個模子里出來的一樣。”
“你這么說我都有點害怕。”
“不用害怕,該害怕的應該是我。
老爺子到死了我都沒能回去看一眼,還出了那樣的事情,我估計我到地方就得被他抽一頓。
不過沒關系,我們就是路過,去看看他們,然后去看看老爺子,最多能待兩天我們就得繼續南下。”
他們此行的目標是去西南山區,那邊10年前就在搞三線建設,他爸媽一直都在那邊,不知道在退休之前還有沒有回來的可能,先去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