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他這么一說,幾個人心里就有大概的概念了,過來干的活絕對不會輕松。
那十二個工分不是那么好掙的。
“那可以選擇來或者不來嗎?”
“不可以選擇,每家有任務的,必須得出一個人至少得干半個月的義務工,半個月之后才有工分,也得至少來一個人。”
那要是能選擇,誰愿意累死累活?
都不愿意來的話,這個工程怎么往前進?
江成安四下看了看:“過來的人還不少啊。”
“那是,也不止咱們隊上的呀。”好多都沒來過這邊,尤其是從外地來的年輕人。
再說了,一天到晚忙的跟什么似的,也輕易不會到公社來,來了可不得到處轉轉。
除非買東西啥的要辦事兒,要閑轉的話,這里大概是最合適的地方了。
朱斌提議:“我們分開轉吧,等會兒到這個路口上集合。”
“那不要跑太遠啊,盡量早一點,勝利叔不是說在供銷社那邊等著了嗎?”去晚了肯定又得挨罵。
“你聽他瞎胡巴扯,他能等我們才怪,不過盡量早一點,太晚了,回去肯定要挨熊。”
鄧青寧也不想太晚回去,鏊子買回去了,下午回去還有事兒要干呢。
幾個人說好了之后就在一過來的路口上分道揚鑣。
江成安就跟被關久了的小狗似的,撒歡一樣迎著風往前跑。
其他幾個也好不到哪去。
也就周團結整個人跟他的性格一樣穩的很,慢悠悠的朝前走,目光如炬的瞅著水里不斷往外冒的魚。
這會兒就插個竹竿,插根魚線和魚鉤,不然的話就完美了。
鄧青青走到河堤上就停下來,沒有跟其他人一樣繼續向前,佇立了片刻之后從碎石頭鋪就的斜坡上往下走了一段,在靠近水的地方停了下來。
胡辛銘不遠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鄧青寧在海邊上生活了四年多。
雖然說沒有經常去海邊玩,但時不時的都會跑到碼頭遠遠的看。
比起真正的一望無際的海,人工開鑿的水庫到底還是差點意思的。
但又具備著自身獨有的優點。
沒有海水的濕咸味兒,風刮過來的時候,帶著一股子清涼之氣,叫人在這炎熱的季節里覺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汗毛根都隨之舒展開來。
不過,看見這一眼看不到邊的水庫,鄧青寧是真的有些想家了。
她來了沒兩天就寫了信回去,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吧?
說起來時間過得其實也快的很。
“我離開家已經整整一年了。”
“我已經,好多年了。”
鄧青寧轉臉看著胡辛銘:“想家嗎?”
“還是想的,我每個月都會給家里去一封信,不過我很少收到他們的回信。”
“為什么?”
“以前是因為家里人不太想讓我走這條路,現在是因為大家也都各奔東西,不是很方便。”
他曾開口與鄧青寧約定,想帶著她與自己一起回江南去看看。
可他也知道,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已經不是他想回就能回的地方了。
大概是因為離開的太久,老家的記憶就如同一幅畫卷一般刻在他的腦子里,依舊帶著江南的煙雨朦朧,不是那么真切了。
鄧青寧沒有細問,但大概也能知道一點。
眼下這會兒到處都不太平,尤其是一些文化人,或者說一些牽扯到政治立場的人更加惱火。
“那你當初主動申請到這邊來,有家庭的原因嗎?”問的話已經是他她能想到的最含蓄的方式了。
“有一部分吧,但不算是很多。
我們家,我不是思想覺悟最高的那個。”
他們家雖然是平常家庭,但也都有自己的事業。
有搞教育的,也有上前線的,還有參加過抗戰的。
并不在意他們年輕一輩是否揚名立萬,只希望他們腳踏實地的能深耕某一個領域,為人民為國家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他算是他們家最獨特的一個。
從小就喜歡唱唱跳跳的,一個熱血男兒就跟個女孩子似的,不受待見也是正常的。
沒什么共同語言。
你跟他們說這是藝術。
他們問你才吃飽飯幾年?
鄧青寧聽出來了他的弦外之音,意思就是說其他人的思想覺悟也都很高,背井離鄉到地方上去不一定是因為政治立場或者其他原因被迫,很有可能都是像胡辛銘這樣自愿的。
所以不存在成分的問題。
“那你打算以后是偶爾回去看看,還是想回南方去發展,我是說如果有機會的話。”
“還沒想過這個問題。”胡辛銘轉臉看著她:“以后我應該會有自己的家,家在哪兒,人就在哪兒。你呢?你有想過回海島去,離你爸媽他們近一點嗎?”
胡辛銘覺得,就鄧青寧而言,只要想回去,隨時都可以。
鄧青寧輕輕的搖了搖頭,在水邊上坐了下來,看著從中間到邊上冒頭蕩起波紋的魚兒:“這片天地如此的廣闊,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一步一步的要走向何方。
但有一點我很清楚,在路上,只能往前,不能往后。
或許,偶爾會停下來回頭看一眼,但絕對不可能再走回去。”
說完兩個人都沒有再繼續交談,令牌坐在那里看著水面。
“看!”鄧青寧突然出聲:“一對鯉魚躍起來了。”
“這算是鯉魚躍龍門嗎?”
胡辛銘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順著她的手指頭看過去只看見兩條魚落下之后相對蕩開的漣漪。
但是,這不妨礙他此刻興致勃勃的附和鄧青寧的話。
他要不這么說鄧青寧還不會這么想,這么一提倒是反應過來了:“算吧!雙鯉凌波,魚躍龍門,這是難得的好兆頭啊!我們可真幸運。”
沒人不喜歡好兆頭。
“在我們老家,還有另外一種說法。”
鄧青寧轉臉,眼中帶著微微的好奇,等待著他的下文。
“雙鯉代表著雙喜,意為攜手共度,恩愛一生。”
這已經是胡辛銘能說出來的最大膽最直白的話了。
說完,他忍著臉上的熱意,眼里帶著細細碎碎的光亮,臉上帶著淺淺的笑,一直看著對方。
鄧青寧突然笑起來:“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如果是這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