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蘇宴昔解釋,就見一副小大人姿態的蘇熠上前兩步,拉起她的手道:“妹妹不哭。
姑姑平時最喜歡你了,不可能不要你的?!?/p>
聽到他的聲音,平樂眼淚掉得更兇了。
可她卻沒有像剛剛那樣,質問蘇宴昔什么,而是站在原地乖乖等著。
她知道,姑姑喜歡懂事的孩子。
平樂要乖,不能像沈家那個小胖子一樣不識好歹,惹姑姑不高興。
看著她那明明委屈,還要故作堅強的小模樣,林氏只覺得心疼得很。
多好一孩子,偏偏生在這吃人的世道。
若非遇上她家昔兒,怕是早就成了別人鍋里燉煮的肉。
林氏忙朝著平樂招招手,道:“丫頭乖,到祖母這兒來?!?/p>
平樂看看她,又看看一身黑色勁裝身上帶著生人勿進氣場的蘇宴昔,抿了抿唇小跑到她面前。
林氏還以為她是怕了,正要安慰,就聽小丫頭脆生生道:“祖母,姑姑不讓平樂過去,肯定有她的道理?!?/p>
蘇宴昔點點頭,眼底帶著不加掩飾的欣賞。
不愧是前世曾被世人譽為“若身為男兒,當封侯拜相”的奇女子。
前世,蕭凌佑在封后大典籌備之際,他向她提出,要納彼時早已才名遠播,被天下文人奉為“在世女諸葛”的平樂。
是通知,而并非是與她商量。
面對她問及,二人成婚時他曾對天發誓此生只她一個妻子時,他說:“朕如今確實是只你一個妻子,女諸葛入宮也不過是妾,斷然越不過你去?!?/p>
蘇宴昔自然不肯答應。
她陪著蕭凌佑從無到有,一路平叛收攏各方勢力,直到他坐上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為的,難道是讓他三妻四妾?
二人不歡而散,之后便是長達一個月的僵持,同在宮中卻連面都沒見過一次。
而后,封后大典如期舉行。
她以為,那是蕭凌佑看在他們夫妻多年,生死與共做出的妥協。
卻不知道,自己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夫君,哪怕同床共枕之時滿心也只有算計。
在他的眼里,只能被他所用的人,才配活在這個世上。
蘇宴昔當時只覺得他自私冷血,甚至還不死心的覺得,他為了逼她交出空間那么對她,將來一定會后悔的。
可獨自在昭獄之中,像條蛆蟲一般被困在缸里,在黑暗之中靜靜感受著那些蛇蟲鼠蟻啃咬的難捱時日里。
她終于想明白了。
一味委屈自己成全別人的人,那叫愚蠢。
而蠢的人,就該死!
平樂被蘇宴昔眼底一閃而過的冷光驚到,小臉微白問:“姑姑,你是不是很疼?”
被稚嫩的聲音喚回思緒,蘇宴昔搖搖頭,“別擔心,姑姑沒受傷?!?/p>
看著幾個孩子擔憂的眼神,她解釋道:“姑姑之前接觸了生病的人,還沒換好衣服,你們暫時不能距離姑姑太近。”
蘇熠抿了抿唇,默默后退了兩步,問:“姑姑,這個距離可以嗎?”
蘇宴昔道:“可以,熠兒真乖?!?/p>
蘇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到什么,又板著小臉道:“姑姑放心,熠兒肯定照顧好妹妹們?!?/p>
三個小丫頭也齊聲道:“姑姑放心!”
至于放心什么,除了平樂外,年紀尚小的蘇萱兒和蘇蕊兒其實還弄不太懂。
但這卻并不影響,她們對自家姑姑的迷之信任。
只要聽姑姑的,準沒錯!
安排好幾個小家伙,蘇宴昔看向蘇侯爺夫婦,滿臉歉疚,“爹,娘……”
蘇侯爺打斷她道:“昔兒,都是一家人,旁的話不必多說。
你若有用到爹娘和你二位兄長之處,只管開口?!?/p>
林氏也跟著故作輕松道:“你爹身上的傷還沒全好,昔兒,可不許說那些見外的話惹你爹生氣?!?/p>
蘇宴昔也跟著笑著點頭,“嗯,宴昔不會跟爹娘和哥哥們客氣的?!?/p>
“不好了,鎮上的百姓瘋了!”
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
看著著急忙慌跑過來,連鞋都跑掉一只的陳丁,蘇宴昔在內的蘇家人臉色皆是一沉。
“陳差爺,百姓瘋了是什么意思?”
陳丁因為恐懼,身體還有些顫抖,哆哆嗦嗦的道:“蘇小姐,鎮上那群百姓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么,跟瘋了一樣逮誰咬誰。
你是沒瞧見,劉班頭的胳膊都被硬生生咬掉了一塊肉?!?/p>
蘇宴昔臉色陡然一沉。
與此同時,蘇侯爺脫口道:“不好,那些百姓是知道自己得了疫病,想拖大家一起下水!”
“侯爺,您說什么?。俊标惗裳垡缓?,直接嚇暈了過去。
蘇侯爺趕忙看向蘇宴昔,嗓音發沉,“昔兒,事態失控了?!?/p>
蘇宴昔點點頭,看了眼躺著板車上昏迷不醒的蕭玄錚,從挎包里掏出一個瓷瓶遞給蘇清淮。
而后,快步走到白馬旁邊,取下馬身上掛著的一柄長劍扔給他道:“三哥,接著!”
蘇清淮趕忙伸手接過,眼神堅毅道:“小妹你放心,我肯定會護好家里人,絕不讓那些鎮民近爹娘的身。”
蘇宴昔點頭,“三哥,你也不能近爹娘的身?!?/p>
方才事態緊急,她沒來得及阻止三哥的靠近,是她的疏忽。
吃一塹要長一智,絕不能讓家里其他人再陷入危險。
蘇清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擲地有聲道:“小妹,三哥辦事你盡管放心?!?/p>
“好。”蘇宴昔翻身上馬,眼底情緒復雜。
像是猜到了什么,蘇清淮揚起一抹大大的笑道:“小妹,你不知道三哥此前有多羨慕大哥和二哥能幫到你。
眼下老天爺給我這個機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p>
聽著他故作輕松的語氣,蘇宴昔只覺得鼻尖一陣發酸。
可眼下,已經由不得她多想。
蘇宴昔翻身上馬,扔下一句“等我”,策馬入長街。
望著快速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蘇侯爺挺直了脊背,語調頗有些驕傲道:“這才是我蘇安之的女兒?!?/p>
林氏亦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深深的欣慰。
這在從前撫養沈清顏時,從未有過。
他們做父母時對她有應必求,更是早早為她的未來籌謀,寢夜難安。
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出來給她看。
可白眼狼終究是白眼狼,一顆石頭做的心,怎么也捂不熱。
回過神來,蘇侯爺趕忙安排蘇清淮給蕭玄錚上藥。
他的臉色如此蒼白,一看就是失血過度才暈過去了,若是放任不管可是要出人命的。
蘇清淮一邊揭著蕭玄錚傷口處覆蓋的衣物,一邊嘀咕道:“這好好的腰封,怎么割成兩半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蘇侯爺看著被他擱在板車上,早已被鮮血染透的腰封,眸色漸沉。
那腰封的斷口處很是齊整,分明是被利刃斷裂。
他傷在腹部,腰封斷裂這本來無可厚非。
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才會讓蕭玄錚在重傷之際,還不忘把斷了的腰封貼身帶著?
他若是沒記錯的話,自家昔兒手中,似乎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