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胡話,老子可是官差,有正經(jīng)任務(wù)在身,怎么能耗在這鬼地方?”
聽說蘇宴昔的決定,韋達(dá)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劉頭兒,咱們是押送流放隊伍的官差,又不是那就地坐化的活菩薩。
鎮(zhèn)上那些個百姓要死就讓他們死,別礙著咱們的事不就行了?”
他瞥了眼蘇宴昔,湊近了些道:“別婆婆媽媽的,你才是這流放班子的頭,哪能真的什么都聽一個娘們的。
傳回京中,你以后在兄弟面面前,還要不要臉了?”
劉元當(dāng)然知道要臉。
可要是命都沒了,臉有屁用。
懶的跟韋達(dá)費口舌,他直接把佩刀往桌子上一拍,冷喝道:“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了,上頭若是怪罪下來,由我劉某人一力承擔(dān)。
誰要是再嘰嘰歪歪,或是說那些動搖軍心的話,別怪老子手里的刀不認(rèn)人。”
“好你個劉元!”韋達(dá)一拍桌子起身,冷笑道:“姓劉的,你可別忘了,咱倆領(lǐng)的不是一份差事。
你帶著你的人在這兒等死,我不攔著。
可你,也別阻了大家的活路!”
他說著,大步就要朝外走。
劉元見狀要攔,就見門口呼啦啦進(jìn)來了幾個人。
程炳蒼走在走前,身上那副久經(jīng)沙場的氣勢,頓時壓的韋達(dá)后退了半步。
更別提后頭還跟著朝中德高望重的孟德軒,以及雖然被卸了官職,可在京中依舊遍布人脈的陳齊安。
康元帝雖然判了他們流放,卻礙于史官的筆,既沒抄家也沒下獄。
保不齊哪天,就會被召回京城重新獲得重用。
所以這里頭的哪一個,韋達(dá)都不敢真的得罪,只能硬著頭皮道:“幾位,劉班頭豬油蒙了心,非得往那死路上撞。
你們是聰明人,難道也要拖家?guī)Э诘模`背圣旨?”
京城里但凡當(dāng)官的,哪個不怕圣旨?
光是這么想想,韋達(dá)就覺得事情已經(jīng)成了大半。
不等他開口,忽聽孟德軒問:“韋頭兒是不是忘了,我們幾個被流放的罪名?”
韋達(dá)道:“文書上寫,您三位是因為對陛下不敬……”
韋達(dá)臉色難看。
他們這是在威脅他。
他們都對陛下不敬了,還有什么干不出來的?
蘇宴昔站起身,朝著程炳蒼等人行了個拱手禮,態(tài)度恭敬道:“宴昔代白沙鎮(zhèn)一眾百姓,謝過三位大人。”
說著,她又行了一禮,“侄女兒替爹娘和家中幾位兄長,謝過三位世伯相助。”
程炳蒼趕忙上前幾步,扶住她道:“你這丫頭,憑咱們兩家的關(guān)系,哪用得著說這般見外的話。”
一旁的孟德軒也趕忙道:“你程伯伯說的是,往后再這么見外,我們可要生氣了。
再說了,你是為了治病救人才要留下,行的是大義之事,凡我大雍男兒皆該鼎力相助才是。”
陳齊安慢二人一步,滿臉正色道:“丫頭,若有需要只管言語一聲,世伯絕不推辭。
還有你那兩位兄長,不必心疼他們,只管把他們當(dāng)牛當(dāng)馬使喚就是。”
聞言,程炳蒼瞥了他一眼,“不愧是當(dāng)過京中守備的人,嘴皮子就是比老夫這個武將厲害。”
陳齊安忙要解釋,就見孟德軒捋了把發(fā)白的胡須,幽幽道:“炳蒼言之有理。”
話落,兩位老友對視一眼,當(dāng)即爽朗大笑了起來。
屋內(nèi)緊張的氛圍,也被這笑聲沖淡了不少。
蘇宴昔遞上一張寫著幾樣中藥的紙,道:“不瞞三位世伯,宴昔眼下確實有事需要相幫。”
“來,我看看!”
三人同時出手,險些沒把薄薄的紙撕成三半。
眼神在空中交匯著,很快達(dá)成共識。
人最多的程家負(fù)責(zé)尋找其中三味草藥,而孟、陳兩家則負(fù)責(zé)另外四味,一家兩味。
見大家都去忙了,劉元試探問:“蘇小姐,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做?”
蘇宴昔:“自然。”
眼下本就人手不夠,她又怎么可能放著現(xiàn)成的好手不用?
身為負(fù)責(zé)押送流放隊伍的衙役班頭,劉元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他們能活著走出白沙鎮(zhèn)。
所以他辦事,她放心。
蘇宴昔將仔細(xì)收著的地圖遞給劉元,面容嚴(yán)肅道:“這地圖是我爹手繪,他此前雖然來過白沙鎮(zhèn),可這么久過去鎮(zhèn)上難免會有變化。
我需要劉頭兒親自走一趟,并在地圖上繪制出鎮(zhèn)上每條小路的走向和盡頭,絕不能有任何紕漏。”
劉元心中咯噔一下,“蘇小姐是怕有人會偷跑?”
蘇宴昔眼神冰冷,“不是怕,是一定會。”
她看向窗外,沉聲問:“劉頭兒難道不覺得,隊伍里少了什么人嗎?”
由于流放一行人眾多,他們暫時征用了鎮(zhèn)上的客棧。
程、孟、陳三家的男人都已經(jīng)動了起來,前往鎮(zhèn)上的醫(yī)館藥農(nóng)家中尋找藥草,以及能果腹的東西。
女眷們雖然心里慌得不行,卻也都老老實實待在分配的房間里,照顧著自家的老人和剛剛被鎮(zhèn)民驚到的孩子。
這其中,進(jìn)了門就吵鬧不停的沈家人,顯得格外扎眼。
一想到大家進(jìn)鎮(zhèn)的原因,劉元怒聲罵道:“他娘的,我怎么把那個禍害給忘了!”
他顧不上跟蘇宴昔打招呼,扭頭就朝外走,高聲喊道:“沈家二房那個媳婦呢,誰看見了!”
眾人都說沒看見。
唯獨沈家,連個屁都不敢放,甚至還伸出一只手偷偷把門給關(guān)了起來。
見狀,劉元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直接一腳踹開了門,也不管到底抓了個誰,抬手就是狠狠幾鞭子,惡狠狠道:“太陽落山前要是沒把人找回來,你們一家人就想想怎么死吧!”
被打的沈鵬程道:“差爺,您打錯人了,跑的人是老二媳婦,我是程家長子啊!”
話音剛落,劉元又是狠狠兩鞭子。
打完把人往地上一扔,提醒道:“距離日頭落下來,還有一個時辰,你們自己看著辦!”
劉元剛走出門,里頭就傳來了楊氏的打罵聲,其中還包含著沈鵬行嚷嚷要休妻的怒吼。
可這些,根本無人在乎。
生死面前,熱鬧顯得那么不值一提。
蘇宴昔盤算著要用的草藥數(shù)量,正在發(fā)愁鎮(zhèn)上的人比藥還多時,就聽外頭響起馮山慌亂的聲音。
“蘇姑娘,不好了!”
——
蘇宴昔趕到時,劉元已經(jīng)帶人拿下了陳蘭。
她被兩個差役壓著,臉緊緊貼著地面,卻像是得了什么好處一樣突然大笑個不停。
一邊笑,一邊喊道:“死,你們所有人都得死!”
林氏摟著被她咬了一口,疼的小臉慘白的平樂,溫聲安撫道:“樂兒別怕,你姑姑來了。”
平樂點點頭,聲音稚嫩卻堅定,“祖母,姑姑,平樂不怕。”
蘇宴昔看著她手背上駭人的血牙印,看向陳蘭的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你干的?”
“是我!”陳蘭陰惻惻地盯著她,身體因為大笑控制不住的輕顫。
看在別人眼里,還以為她是因為害怕。
只有蘇宴昔知道,她是因為成功報復(fù)到她而感到高興。
她緩步走到陳蘭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冷聲道:“是你故意借著珍珠泉,引沈家人進(jìn)鎮(zhèn)的。”
陳蘭毫不遮掩道:“對,是我。
蘇宴昔,你再怎么聰明能干又能怎么樣?
進(jìn)了白沙鎮(zhèn),還不是要跟著一起死!”
想到那個因為自己沒能為沈家生下兒子,對她動輒打罵的婆母。
還有那個對她永遠(yuǎn)是漠然,只有在那檔事上偶爾賞臉“用一用”她的丈夫。
恨,陳蘭簡直恨死了。
她恨不得在趕往珍珠泉的路上,就用刀一刀一刀的活剮了他們!
還有那兩個,明明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卻寧愿同蘇宴昔親近也不向著她的白眼狼。
哪怕她們其中有一個是帶把的,沈家也不敢這么磋磨她。
所以,他們?nèi)荚撍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