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眾人剛進鎮子不久,蘇侯爺便表情嚴肅的讓他和韋達帶人封鎖鎮子的出入口,劉元一張臉剎時間變得慘白。
“疫病”兩個字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強行咽了下去。
他沉著臉呵斥道:“馮山,孫浩,還愣著干什么,趕緊照著蘇小姐說的做!”
說著,他趕忙看向蘇宴昔道:“蘇小姐,蘇大公子這會兒正在珍珠泉那邊鎮壓——”
余光瞥見那些鎮民看向他的眼神,劉元忙改口道:“正跟韋頭兒在那邊安撫鎮民,蘇小姐快過去吧。”
蘇宴昔點點頭,翻身上馬。
就在她調轉馬頭離開之際,聽到方才那名老者提醒道:“姑娘當心,那邊不少人都餓紅了眼。”
“多謝!”
——
“嗚嗚嗚,祖母,明兒好疼——”
沈士明鼻青臉腫的縮在角落里,看著不遠處被憤怒的鎮民拳打腳踢的沈洪興夫婦,連沖上去喊一聲的勇氣都沒有。
一向自詡讀書人,覺得比別人高一等的沈鵬程被人揪著領子扇嘴巴,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只能賠笑道:“誤會,都是誤會。”
可被北狄人看押奴役,甚至是虐打,長達兩個月缺吃少喝的鎮民哪里會聽什么解釋?
在他們的眼里,眼前這些跟賊一樣突然出現在鎮上,還企圖搶奪他們珍珠泉的惡人。
是跟北狄人一樣,十惡不赦的畜生。
既然是畜生,就該直接打死了干凈!
沈鵬程被打的嘴角直淌血,想喊沈鵬行幫忙,一轉頭就看到一個豬頭連滾帶爬朝他過來。
頂著豬頭的沈鵬行淚流滿面,“大哥,救我!”
追上來的嬸子聞言,直接朝他身上吐了口口水,罵道:“老娘活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這么囂張的,一家老小都來當賊。”
話落,她掀翻了人抬腿就是一腳,“你爹娘沒教你怎么做人,老娘今天好好教教你!”
這一腳不偏不倚踹到了緊要處,沈鵬行疼的“嗷”一聲慘叫,捂著襠部滿地打滾。
沈鵬程看在眼里,下意識夾緊了腿。
余光瞥見入口處的身影,他心生一計,當即高聲喊道:“小妹!”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瞬間出現在他面前,當胸一腳直接將他踹飛了三米遠。
蘇清河冷笑一聲,一向穩重自持的臉上寫滿了嫌惡,“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別到處認妹妹。”
再轉頭時,臉上又恢復了溫和的笑,“小妹。”
他目光上下打量著蘇宴昔,后者同樣在快速掃視著他全身。
很好,衣服上沒有可疑血跡。
蘇宴昔驀地松了一口氣,快速開口道:“大哥,劉頭兒已經穩固了外頭的局勢,讓我來幫著安頓鎮民們。”
一聽到安頓這兩個字,那些鎮民面面相覷,手上的動作不由停了。
沈洪興趁機從人堆里爬了出來,看著蘇宴昔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昔昔,好閨女,你總算來救爹了。”
蘇宴昔冰冷的眼神掃向沈洪興。
沈洪興哆嗦一下,不敢再說話。
這一瞬間,他明白,他要是老老實實縮著,蘇宴昔可能還會給他一條活路。
但他要是不識好歹,可能都不用鎮民動手,蘇宴昔就會弄死他。
蘇宴昔這時才振臂高呼,告知大家北狄人已經被趕走。
一瞬間,場上老老少少的視線都齊聚在了她身上。
蘇宴昔繼續道:“我在鎮外不遠的山上,見到了劉三哥和劉二更兄弟,還有其他被北狄人抓去的青壯年。”
人群中頓時傳來喜極而泣的聲音。
“三子沒事,那我家安平肯定也沒事。爹,娘,您二老在天上都看到了對不對?”
“老天爺保佑,總算沒有讓我們老田家絕了后。”
“你說這些個孩子,既然都跑出來了,怎么也不知道往家趕,他娘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我家孩子爹呢?孩子已經燒的不成人樣了,他既然還活著,咋不回來見我們娘倆?”
蘇宴昔循聲看去,對上一雙猩紅的眼,眼底滿滿都是絕望。
女人見她看來,趕忙抱緊了懷里的女兒,淚流滿面道:“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們家寶珍吧!”
話落,她忙不迭磕頭。
哪怕她并不知曉,蘇宴昔會醫術。
可身為母親的本能,讓她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迫切的想要去嘗試?
萬一呢?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之苦。
她懷中抱著的,不僅是與她骨血相連的女兒,更是她的命。
蘇宴昔看著不斷磕頭的女人,只覺得心口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曾經何時,她也是這般,懷抱著自己女兒那小小的,毫無溫度的尸體等待天明。
“小妹。”蘇清河拉住了蘇宴昔的手腕,沖她搖了搖頭。
父親雖未明言,可他這么多年博覽群書,已然猜到了鎮上眾人所患的怪病,乃是令人聞之色變的疫病。
書上記載,凡出現疫病之地,雞犬不留。
不出一月,白沙鎮將不復存在。
而眼前這些活生生站著的百姓,也會變成一具具尸體,最終與整個鎮子一起在大火里付之一炬。
蘇清河也很想幫他們。
可他,無能為力。
蘇宴昔對上他那雙滿含不忍的雙眸,搖了搖頭,“大哥,來不及了。”
打從他們一只腳邁入白沙鎮,他們就已經沒了退路。
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找到能夠醫治疫病的方子,治好鎮上的鎮民,也包括他們自己。
否則,大家就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