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部落的軍隊,如同退潮的海水,帶著不甘的怒吼和濃重的血腥味,迅速消失在了遠方的地平線上。
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滔天煞氣,也隨之散去。
涿鹿之野,終于恢復(fù)了片刻的死寂。
陽光穿透稀薄的云層,灑落在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之上,將遍地的尸骸與崩裂的溝壑,映照得無比清晰。
贏了。
但是,沒有人歡呼。
有熊部落的士兵們,癱軟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著。他們劫后余生的臉上,沒有喜悅,只有麻木和茫然。
高臺之上,軒轅佇立著,他看著退去的敵軍,身體卻感受不到一絲勝利的暖意。
那股貫通天地的星光雖然已經(jīng)消失,但那份鎮(zhèn)壓萬古,碾碎一切的威勢,卻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神魂深處。
還是缺少力量??!
如果這是他能掌握的力量,哪里還論道蚩尤他們在自己面前如此的放肆?
“人皇乃天定……”
趙公明之前的話語,此刻在軒轅的腦海中回響,卻顯得無比諷刺。
天定的,就是這樣嗎?
需要依靠別人的憐憫,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部落的存續(xù)?
戰(zhàn)場中央,趙公明感受著體內(nèi)力量的流逝,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涌上心頭。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那二十四顆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本寶光,卻不再有星輝環(huán)繞的定海神珠。
剛剛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是天地,就是星辰主宰。
可惜了。
這讓趙公明的心中隱隱的有了一個想法。
要不自己也去天庭混一下如何?
這天庭的加持,似乎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師兄……”
碧霄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想跑過去,卻被瓊霄一把拉住。
云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看著趙公明的背影,又抬頭望了望那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的天空,嘆了口氣。
來之前那么自信滿滿。
結(jié)果還不是要靠人家出手相助?
“師妹,你們沒事吧?”
趙公明收斂心神,轉(zhuǎn)身走到了三霄面前。
他看著三位師妹蒼白憔悴的模樣,特別是云霄那黯淡無光的仙韻,心中也是一陣刺痛。
“我們沒事?!?/p>
云霄開口了,她的嗓音有些干澀。
“這一戰(zhàn),我們輸了?!?/p>
“師姐!”碧霄忍不住喊道,“蚩尤都退兵了!我們怎么會輸!”
“退兵?”云霄自嘲地扯動了一下嘴角,“若非葉晨師弟出手,此刻退走的,會是蚩尤嗎?”
碧霄頓時語塞。
是啊。
若非那從天而降的星光,此刻她們師兄妹四人,恐怕已經(jīng)成了蚩尤的斧下亡魂。
那不是勝利,那是僥幸。
趙公明沉默了。
“咳咳……”
坑底,傳來一陣微弱的咳嗽聲。
風(fēng)伯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牽動了全身碎裂的骨骼,再次跌倒。
他看著趙公明,那張陰鷙的臉上,帶著幾分狼狽。
“這一次算你們好運!”
趙公明走到風(fēng)伯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上古大巫。
“你敗了。”
“哼!若非……若非帝君插手,敗的,是你!”風(fēng)伯不甘地嘶吼。
“戰(zhàn)場之上,只有勝負?!壁w公明用云霄之前的話,冷冷地回敬了他。
風(fēng)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是啊,成王敗寇。
無論過程如何,他終究是躺在坑底的那一個。
就在這時,軒轅帶著力牧等人,從高臺上走了下來。
他來到趙公明和三霄面前,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
“軒轅,代人族上下,謝過幾位仙長。”
他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言辭也無比誠懇。
但趙公明和云霄,都能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一股與他們?nèi)绯鲆晦H的苦澀。
“人皇不必多禮?!壁w公明側(cè)身避開了半個身位,“我等奉命下山,相助人皇本是分內(nèi)之事。只是……學(xué)藝不精,險些誤了大事?!?/p>
這話說得極為謙遜,也讓軒轅心中的那份隔閡,消散了些許。
“仙長言重了?!避庌@苦笑,“若非仙長與三位仙子,我有熊部落,早已覆滅?!?/p>
“那蚩尤……實在是太過強大。”
一提到蚩尤,所有人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今日若非葉晨出手,結(jié)局不堪設(shè)想。
可蚩尤只是退了,并未被重創(chuàng)。
他和他那八十一個兄弟,還有風(fēng)伯雨師這些上古大巫,隨時都可能卷土重來。
下一次,那位帝君,還會出手嗎?
沒有人敢保證。
“師姐,我們的法寶……”瓊霄低聲提醒道。
云霄低頭看去,只見瓊霄手中的龍虎如意,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靈光黯淡。
碧霄的紫電錘,更是直接斷了一截錘柄,雷光微弱。
就連她的混元金斗,在承受了八十一個大巫轉(zhuǎn)世的輪番轟擊后,本體也受到了一些震蕩,光華不復(fù)鼎盛。
她們的法力,更是消耗了七七八八,此刻虛弱無比。
可以說,現(xiàn)在的他們,就是個空架子。
別說蚩尤再來,就是隨便來幾個大巫,都能將他們盡數(shù)留在這里。
氣氛,再次變得凝重。
這根本不是一場勝利。
軒轅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看著自己部落里那些帶傷的士兵,看著那些戰(zhàn)死的族人遺骸,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攥住了他的心臟。
難道,他真的錯了?
人族的未來,真的不該由他來承載?
就在這片壓抑的沉默之中。
一道祥和的金光,自西方的天際,悠然而來。
金光之中,隱約可見一朵十二品蓮臺的虛影,伴隨著陣陣清越的梵音禪唱。
這股氣息,與截教的仙光不同,也與九黎的煞氣迥異。
它帶著一股教化萬物,普度眾生的宏大與莊嚴(yán)。
“這是……”
趙公明和云霄同時抬頭,望向那道金光,都感受到了其中那股熟悉的,卻又讓他們無比警惕的氣息。
西方教!
金光來得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它沒有像之前的星光那般霸道,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移開視線。
光芒散去。
一個面帶疾苦的道人,出現(xiàn)在半空之中。
他面容古拙,氣息淵深,正是西方圣人準(zhǔn)提座下大弟子,彌勒!
他看著這片狼藉的戰(zhàn)場,看著氣息萎靡的趙公明和三霄,又看了看渾身浴血,卻依舊站得筆直的軒轅。
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看來這巫族,還真的是強啊。
真不愧是上古強者。
準(zhǔn)提早就推算到,這一波,有熊部落不是對手,才讓彌勒來,想蹭一蹭這人皇功德。
但是不曾想,卻被葉晨提前插手。
在這之前彌勒雖然知道他們敗了,但是沒想到拜的如此的慘烈。
這大大超出的他的預(yù)料。
“貧道玉西方教彌勒,奉圣人師尊之命,前來相助人皇?!?/p>
彌勒的聲音,打破了戰(zhàn)場的寂靜。
他沒有詢問戰(zhàn)況,只是平淡地,宣告了自己的來意和身份。
那份理所當(dāng)然的姿態(tài),讓本就心情復(fù)雜的趙公明和云霄,更是感到一陣不快。
趙公明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那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在他身周緩緩旋繞,雖然星光已退,但那股極品先天靈寶的威壓,卻像是對他無聲的立場宣告。
“人皇,貧道來遲,讓你受驚了?!?/p>
這話聽起來是致歉,但那份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卻讓軒轅的心,又往下沉了幾分。
軒轅壓下心頭的萬千思緒,再次深深一揖。
“仙長言重。有熊部落能得各位仙長垂青,是人族之幸?!?/p>
無論內(nèi)心如何翻江倒海,他都必須保持對西方教的尊敬。
因為他弱。
因為人族弱。
“哼?!?/p>
一聲冷哼,打斷了這虛偽的客套。
趙公明終于開口,他看著彌勒,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
“早不來,晚不來,倒是現(xiàn)在來了?!?/p>
“這西方教的推演之法,還真的是厲害啊?!?/p>
“來的還真的是及時啊。”
這已經(jīng)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彌勒終于正視趙公明,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泛起一絲波瀾。
“天數(shù)自有定論,非我等所能揣度。貧道按天時而至,何來遲到一說?”
“倒是公明師弟,你與三位師妹在此,卻險些釀成大禍,折了截教的顏面。若非……”
彌勒的話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說什么。
若不是葉晨出手,他們壓根就不是對手。
這句話,像是一根最尖銳的刺,狠狠地扎進了趙公明和三霄的心里。
“你!”碧霄當(dāng)場就要發(fā)作。
“碧霄!”云霄厲聲喝止了她。
她看著彌勒,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等學(xué)藝不精,敗了,便是敗了。此事,不勞廣成子師兄費心?!?/p>
承認失敗,比強行辯解,更能保住最后的尊嚴(yán)。
“夠了!”
軒轅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決絕,讓所有人的爭論都停了下來。
他猩紅著雙眼,環(huán)視著這片瘡痍的大地,看著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傷兵,看著那些被同伴收斂起來的殘缺尸骸。
“仙長們的好意,軒轅心領(lǐng)?!?/p>
“但今日之?dāng)?,非?zhàn)之罪,也非仙長之過?!?/p>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滿地的血腥與悲愴,都吸入自己的肺腑。
“是我無能!是我有熊部落,太弱了!”
“打鐵,還需自身硬!”
“若我人族自身孱弱不堪,就算有再多的仙長相助,就算天帝陛下次次垂憐,又能如何?”
“我們能依靠別人一次,兩次,能依靠一輩子嗎!”
“下一次蚩尤再來,我們拿什么去擋!還是跪在地上,祈求上天的憐憫嗎!”
這一連串的質(zhì)問,如同重錘,狠狠地敲擊在每一個有熊部落族人的心上。
那些原本麻木茫然的士兵,眼中漸漸燃起了不甘的火焰。
是啊!
憑什么!
憑什么他們就要任人宰割!
軒轅沒有再看幾位仙人,他轉(zhuǎn)身,對著身后僅存的部落首領(lǐng)和戰(zhàn)士們,發(fā)出了振聾發(fā)聵的咆哮。
“從今日起,我人族,當(dāng)自強!”
“我們流的血,不能白流!我們死的族人,不能白死!”
“我們要讓九黎,讓這洪荒萬族都看看!我人族,不是任人拿捏的螻蟻!”
這番話,讓趙公明和云霄都為之側(cè)目。
他們從軒轅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氣息。
那不是一個部落首領(lǐng)的氣息,而是一個種族領(lǐng)袖,一個真正的皇者,正在覺醒的氣息!
廣成子的臉上,也閃過一絲訝異。
他奉師命而來,是為了輔佐人皇,獲取功德。
可眼前的軒轅,似乎并不想當(dāng)一個被“輔佐”的皇帝。
回到有熊部落的營地,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臨時的議事大帳內(nèi),軒轅坐在主位,下方是力牧等一眾部落首領(lǐng),以及趙公明、三霄、廣成子。
“今日一戰(zhàn),我軍傷亡超過七成,戰(zhàn)士幾乎人人帶傷。”力牧的聲音沙啞,充滿了疲憊,“糧草、兵甲,也消耗巨大。更重要的是……士氣。”
一提到士氣,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不是一場勝利,那是一場被強行中止的屠殺。
“蚩尤隨時可能卷土重來,我們必須盡快想出對策。”軒轅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落在了廣成子和云霄身上。
“還請各位仙長,教我!”
他站起身,對著幾位仙人,行了一個大禮。
彌勒當(dāng)仁不讓地開口了。
他手持三寶玉如意,一派宗師風(fēng)范。
“人族之弱,在于神,而不在于形。蚩尤之強,在于煞,而不在于力?!?/p>
“凡俗的操練,不過是強壯筋骨,治標(biāo)不治本。想要對抗巫族煞氣,唯有以煌煌大道,正人心,清神魂?!?/p>
他看向軒轅,臉上帶著一種“我為你指引了光明大道”的慈悲。
“貧道不才,愿在此開壇講道三日,為爾等講解西方妙法。只要爾等能領(lǐng)悟一二,心神自固,屆時,蚩尤的煞氣,便不足為懼?!?/p>
開壇講道?
講解西方妙法?
軒轅和力牧等人,全都愣住了。
他們面面相覷,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茫然。
讓一群剛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連字都不認識幾個的普通士兵,去聽那玄之又玄的仙家大道?
這……能行嗎?
“仙長……”力牧硬著頭皮開口,“我族人愚鈍,恐怕……恐怕難以領(lǐng)會仙長的無上妙法?!?/p>
彌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大道之前,眾生平等。能否領(lǐng)悟,看的是各自的緣法與悟性,強求不得。”
言下之意,聽不懂,是你們自己蠢,悟性差,與我無關(guān)。
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論調(diào),讓軒轅剛剛?cè)计鸬囊唤z希望,瞬間涼了半截。
他終于明白,這位西方教的大仙,或許法力通天,或許道法高深。
但他,根本不懂人族。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云霄,忽然開口了。
“彌勒師兄的妙法,自然是好的?!?/p>
她先是肯定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zhuǎn)。
“只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講道悟法,乃是水磨工夫,非一朝一夕之功??沈坑鹊谋h,卻隨時可能再次降臨。”
她站起身,走到了大帳中央。
“我觀有熊部落的士兵,雖然悍不畏死,但陣型散亂,令行不止,各自為戰(zhàn)。這在面對尋常敵人時或許有效,但對上九黎那種令行禁止,悍不畏死的軍陣,便是以卵擊石。”
“與其追求那虛無縹緲的悟性,不如從最基礎(chǔ)的開始?!?/p>
云霄的聲音,清冷而堅定。
“整肅軍紀(jì),統(tǒng)一號令。以十人為一伍,百人為一隊,賞罰分明,令行禁止。”
“再根據(jù)每個人的體魄與特長,傳授不同的簡易戰(zhàn)技與合擊之術(shù)。讓他們知道,如何配合,如何用最小的代價,造成最大的殺傷?!?/p>
“最后,便是軍陣。九曲黃河陣雖然玄妙,但對布陣者的要求太高。我們可以將其簡化,變?yōu)榘偃艘魂?,千人一陣。威力雖減,但勝在靈活,足以讓士兵們自保,并對敵人造成有效殺傷?!?/p>
云霄的一番話,沒有一個玄奧的字眼,全是實打?qū)嵉?,可以立刻上手施行的具體方案。
軒轅的眼睛,瞬間亮了!
這!
這才是他現(xiàn)在最需要的東西!
“好!”趙公明撫掌贊道,“師妹此言,正中要害!仙家斗法有仙家的章法,凡人戰(zhàn)爭,自然也有凡人的門道!拿仙家那套去要求凡人,無異于緣木求魚!”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廣成子。
彌勒的臉上,終于掛不住了。
“一派胡言!”
他厲聲呵斥,“不過是些凡俗武夫的末流之技!舍本逐末!”
“我闡教順天應(yīng)人,講究的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你這般做法,與那凡俗將軍有何區(qū)別?豈不是墮了我等仙家威名!”
“威名?”云霄冷笑一聲,“敢問師兄,今日若非葉晨師弟出手,我等還有威名可言嗎?是保住虛無縹緲的面子重要,還是保住人族的火種重要?”
“你……”彌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大帳內(nèi)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軒轅看著爭鋒相對的兩方,心中已經(jīng)做出了決斷。
他走下主位,沒有去理會臉色鐵青的彌勒,而是徑直走到了云霄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驚的注視下,他對著云霄,行了一個弟子之禮。
“軒轅愚鈍,今日方知何為強族之道?!?/p>
“請仙子,為我人族之師!”
軒轅的聲音,在大帳之內(nèi)回蕩。
此話一出,原本在場上當(dāng)透明人,背景板的廣成子是坐不住了。
雖然我一直沒在呢么說話,但是你們也不能這么不把我當(dāng)回事吧?
廣成子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了一抹難以置信的,混雜著羞辱與暴怒的赤紅色。
他,元始天尊座下大弟子,闡教金仙之首,奉師命前來輔佐人皇,指點迷津。
可現(xiàn)在,這個他眼中的“凡人”,這個他本該教導(dǎo)的對象,竟然當(dāng)著他的面,拜了一個截教的女仙為師!
而且,還是在他提出了“煌煌大道”之后,選擇了對方那“凡俗武夫的末流之技”!
這是何等的羞辱!
“放肆!”
廣成子終于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聲厲喝,如同平地驚雷!
強大的仙威,從他身上轟然爆發(fā),整個大帳都在這股威壓下劇烈顫抖,仿佛隨時都會崩塌。
力牧等凡人首領(lǐng),在這股威壓之下,只覺得神魂欲裂,雙腿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
“軒轅!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廣成子的聲音,帶著審判般的威嚴(yán),“你身為天定人皇,不思順天應(yīng)人,反而親近左道旁門,沉迷于末流小道!你這是在自絕于天,自毀人族氣運!”
軒轅在那恐怖的仙威下,站得筆直。
他沒有退縮,反而迎著廣成子的目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仙長,我只知,人族要活下去!”
“我只知,云霄仙子的方法,能讓我的族人,在下一次面對九黎的屠刀時,能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至于天命,氣運……那些太遠了!”
“我只爭朝夕!”
“好一個只爭朝夕!”趙公明撫掌大笑,他上前一步,將軒轅護在身后,替他擋下了那股仙威。
二十四顆定海神珠悄然浮現(xiàn),寶光流轉(zhuǎn),將廣成子的威壓,消弭于無形。
“廣成子師兄,你聽到了嗎?”
趙公明笑吟吟地看著廣成子,“人皇,選了我們截教?!?/p>
“你!”廣成子氣得渾身發(fā)抖。
“廣成子師兄,何必動怒?!痹葡錾锨?,對著廣成子微微一禮,姿態(tài)依舊無可挑剔。
“人皇有自己的決斷。我截教有教無類,既然人皇愿學(xué),我等自當(dāng)傾囊相授。至于闡教的玉虛妙法,或許……更適合有仙緣福報的生靈吧?!?/p>
這話看似謙遜,實則是在說,你闡教那套東西,不接地氣,我們?nèi)俗逵貌簧希?/p>
“好!好!好!”
廣成子怒極反笑,他連說三個“好”字,目光在趙公明、三霄和軒轅的臉上一一掃過。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
“截教,軒轅,你們會為今日的愚蠢,付出代價的!”
“貧道倒要看看,你們這所謂的‘自強’,能走到哪一步!”
話音未落,廣成子拂袖而去,化作一道金光,瞬間消失在了天際。
他甚至沒有多停留一刻。
“師兄,他不會回去告狀吧?”碧霄吐了吐舌頭,有些擔(dān)心。
“告狀又如何?”趙公明冷哼一聲,“元始師伯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親自下場吧?他還要臉呢?!?/p>
話雖如此,趙公明的神情卻并未放松。
他很清楚,事情,遠沒有結(jié)束。
廣成子雖然走了,但闡教與截教的梁子,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
更重要的是,蚩尤的威脅,依舊懸在頭頂。
西方教的彌勒則是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看來這東方和老師說的一樣,也不是鐵板一塊呀。
趙公明的心中,一想到那股浩瀚的星辰之力,趙公明的心,就沉甸甸的。
那種將命運交到別人手中的感覺,太糟糕了。
“師妹,你既為人皇之師,接下來便辛苦你了?!壁w公明對云霄說道。
隨后,他轉(zhuǎn)向軒轅:“人皇,我需離開一段時間?!?/p>
軒轅一驚:“仙長要去何處?”
“去天上。”趙公明抬頭,望向那云層之上的九重天闕,“有些事,我必須當(dāng)面問個清楚。”
他要去見葉晨!
他要知道,這位神秘的天帝,究竟是何立場!
……
南天門。
當(dāng)趙公明再次來到這里時,心境已然完全不同。
上一次,他是來搬救兵的,心中充滿了焦急與不確定。
而這一次,他心中更多的是困惑與探究。
通報之后,他很快便被引入了凌霄寶殿。
葉晨依舊是那副慵懶的模樣,斜倚在帝座之上,仿佛對外界的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
“公明師兄,何事去而復(fù)返?”葉晨輕笑問道。
趙公明對著葉晨,鄭重地行了一禮。
“趙公明,代我截教上下,謝過陛下援手之恩。”
“舉手之勞罷了?!比~晨擺了擺手,“我也是人族,總不能看著自家人被外人欺負?!?/p>
“陛下……”趙公明組織了一下語言,還是直接問道,“陛下為何要幫我們?據(jù)我所知,您與我?guī)熥?,并無太多交情。而闡教那邊……”
“你是想問,我為什么得罪元始,也要幫你們,對嗎?”葉晨一語道破。
趙公明默認了。
葉晨笑了。
他從帝座上緩緩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看著殿外的云海。
“公明師兄,你覺得,今日之戰(zhàn),很慘烈嗎?”
趙公明一怔,隨即點頭:“蚩尤和他那八十一個兄弟,皆是大巫轉(zhuǎn)世,肉身強橫,煞氣沖天。若非陛下出手,我等早已……”
“可在我看來,這才哪里到哪里。”
葉晨的話,輕描淡寫,卻讓趙公明心頭一震。
這才……哪里到哪里?
數(shù)萬將士慘死,截教金仙險些隕落,這還只是開始?
“蚩尤,不過是明面上的棋子?!比~晨的聲音,帶著一絲縹緲,“他背后,是整個巫族殘余勢力的不甘。而軒轅背后,是人族崛起的必然。這一場人皇之爭,牽扯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p>
“圣人,都在看著呢?!?/p>
圣人!
趙公明的心,猛地一沉。
“那……我們該如何應(yīng)對?”趙公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比~晨轉(zhuǎn)過身,重新看向他,臉上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
“不過,我可以給你指條路。”
“請陛下示下!”趙公明精神一振。
“軒轅要練兵,要自強,這很好。但高端戰(zhàn)力,依舊是決定勝負的關(guān)鍵?!比~晨緩緩說道,“光靠你們幾個,不夠?!?/p>
“那風(fēng)伯,只是開胃小菜。地府之中,還沉睡著更多像他一樣的老怪物?!?/p>
趙公明的心,又往下沉了幾分。
“我不好直接插手太多,否則元始那老小子,怕是真的要掀桌子了。”葉晨攤了攤手,“不過,有人可以?!?/p>
“誰?”
“西昆侖,昊天和瑤池?!?/p>
轟!
這個名字,讓趙公明的腦子,嗡的一聲!
昊天?瑤池?
前代天庭的帝君和帝后?那兩個在巫妖大劫后,被圣人推舉出來,卻又被三教弟子瞧不起,最終灰溜溜退隱西昆侖的道童?
找他們幫忙?
他們能幫什么?他們又憑什么幫忙?
趙公明滿臉的無法理解。
“公明師兄,不要小看任何人?!比~晨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他們執(zhí)掌天庭無數(shù)元會,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手里,握著一些連圣人都很感興趣的東西。”
“況且,他們對闡教的恨,可比你深得多。”
“去吧,就說是我讓你去的。他們會明白的。”
葉晨說完,便不再言語,重新回到了帝座上,閉目養(yǎng)神。
趙公明帶著滿腹的疑云,離開了天庭。
他想不通,但葉晨的話,他必須聽。
這似乎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
與此同時。
九黎部落的營地中,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蚩尤坐在大帳主位,他那三頭六臂的法相早已收起,但身上那股暴虐的煞氣,卻比之前更加濃郁。
下方,風(fēng)伯躺在擔(dān)架上,氣息奄奄,其他的兄弟,也都個個帶傷,神情充滿了不甘與憤怒。
“葉晨!”
蚩尤一拳砸在案幾上,堅硬的石案,瞬間化為齏粉!
“他憑什么插手!他憑什么!”
“大哥,那天帝明顯是站在了軒轅那邊!我們……”一個大巫遲疑著開口。
“怕了?”蚩尤的六只眼睛,掃視全場。
所有接觸到他目光的九黎戰(zhàn)士,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我巫族,從不知‘怕’字怎么寫!”蚩尤咆哮道,“上古之時,我等連天都敢戰(zhàn),何況一個新立的天帝!”
“天庭不助我,那又如何!”
蚩尤猛地站起身,他猩紅的目光,望向了幽暗深邃的北方。
那里,是幽冥血海與六道輪回的所在。
“既然陽間的神圣都靠不住,那我就去九幽之下,喚醒我巫族真正的先祖!”
“后土祖巫雖然身化輪回,但地府之中,還鎮(zhèn)壓著無數(shù)我巫族上古時期的英靈!”
“我要去地府,我要去血海!我要讓這天地,都為我巫族的歸來而顫抖!”
蚩尤的聲音,充滿了瘋狂與決絕。
他要去地府搖人!
沒錯,這蚩尤也是豁出去了。
他也不怕丟人了。
不就是比背景么?
難道他們巫族的強者會比別人少嗎?
他這就去地府把大巫都叫上,他就不相信還對付不了一個葉晨了。
想到這,蚩尤就馬不停蹄的前往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