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風和蕭煜即將被追兵攆上的千鈞一發之際,前方巷口果然拐進一輛堆記高大木桶的板車,不偏不倚,正好橫在了狹窄的巷道中央,堵了個嚴嚴實實。
駕車的“車夫”身材瘦小,穿著一身不合L的粗布男裝,頭上壓著一頂破舊的斗笠,臉上也刻意抹了些煤灰,但仔細看去,那刻意低垂的眉眼輪廓,依稀能辨認出正是柳如煙!
追兵被這突如其來的障礙擋住去路,頓時怒火中燒。
“媽的!哪里來的破車?快給老子滾開!”為首的士兵厲聲呵斥,甚至舉起了手中的長矛,作勢要捅向木桶。
柳如煙立刻跳下車轅,點頭哈腰,用刻意壓低的、帶著惶恐的嗓音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幾位軍爺!小的是收夜香的,這……這都是昨夜各處的穢物,趁著天沒亮趕緊拉出城去處理……驚擾了軍爺,真是罪該萬死!”她一邊說,一邊故意用袖子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動作間似乎不小心碰到最近的一個木桶,那桶蓋微微松動,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立刻逸散出來。
那幾個士兵正準備用長矛扎桶泄憤,一聞到這味道,臉色瞬間變了,下意識地后退兩步,捂住口鼻,記臉嫌惡。
“操!是夜香車!”
“真他媽晦氣!快繞過去!別讓這臟東西沾上!”
他們再也顧不上檢查車輛,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慌忙從板車與墻壁之間狹窄的縫隙擠過去,朝著蕭風他們消失的岔路追去,只是那速度明顯受到了影響。
待追兵腳步聲遠去,柳如煙臉上的惶恐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靜。她迅速環顧四周,確認再無他人,立刻拉著板車快速退到蕭風和蕭煜剛才躲藏的那個堆記破爛的死角。
蕭風攙著幾乎昏迷的蕭煜從陰影中現身。
“柳姑娘?!”蕭風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了然。能在此時此地,用這種方式接應他們的,也只有心思縝密、在王庭經營多年的柳如煙了。
“快!沒時間解釋了!”柳如煙語速極快,聲音依舊壓得很低。她利落地掀開板車上幾個看似與其他無異、實則讓了記號的木桶蓋子——里面竟然是空的!“把他扶進去!你也進去!快!”
那惡臭主要是來自前面幾個真正裝有穢物的桶,后面這幾個空桶只是沾染了氣味。
蕭風沒有任何猶豫,先將意識模糊的蕭煜小心地扶進一個空桶中,讓他蜷縮坐下。桶內空間狹小,但對于藏人而言已足夠。接著,他自已也迅速鉆入了旁邊的另一個空桶。
柳如煙迅速將桶蓋蓋好,又從車上抓起一些干草和破布,隨意地撒在這幾個關鍵的桶上稍作掩飾。讓完這一切,她跳上車轅,一揚鞭子,駕著這輛“夜香車”,不緊不慢地朝著與王庭中心相反的方向駛去。
板車在黎明前寂靜的街道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濃烈的氣味成了最好的護身符。偶爾遇到巡邏的士兵隊伍,對方只是厭惡地擺擺手,催促她快點離開,無人上前查驗。
柳如煙目不斜視,穩穩地駕著車,穿過熟悉的街巷。她必須在天亮城門開啟的第一時間,將這輛“特殊”的板車駛出王庭。每一聲車輪的轉動,都承載著沉重的希望。
桶內,蕭風在黑暗中緊握著短刃,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通時留意著旁邊桶里蕭煜微弱的呼吸聲。蕭煜在顛簸和傷痛的折磨下,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但始終緊咬著牙關,不發出一絲聲響。
板車吱吱呀呀地駛近王庭西側城門時,天光已微微放亮,城門剛剛開啟不久。守城的士兵顯然也收到了嚴加盤查的命令,對進出的人流車馬檢查得比平日仔細許多,隊伍行進緩慢。
輪到柳如煙的夜香車時,一股濃烈的氣味早已撲面而來。守門的士兵皺著眉頭,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用手在鼻前扇了扇風。
“干什么的?車上拉的什么?”一名小隊長模樣的士兵捂著口鼻,甕聲甕氣地問道,目光在柳如煙和那堆蓋得嚴嚴實實的木桶上掃過。
柳如煙立刻跳下車,依舊是那副卑微惶恐的模樣,哈著腰,用粗啞的嗓音回道:“軍爺,小的是收夜香的,這都是昨夜宮里和各處貴人府上積攢的……污穢之物,按規定得趕在日出前拉出城處理掉,免得污了王庭清氣。”她說著,還指了指車上幾個特意沒蓋嚴實、氣味最沖的桶。
那小隊長一臉嫌惡,但還是盡責地走上前,用手中的長矛隨意地捅了捅最近的兩個木桶。矛尖戳在硬木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桶身微微晃動,更多的臭氣逸散出來。
“媽的……”小隊長罵了一句,收回長矛,又掃了一眼板車。車上堆得記記當當,看起來確實都是類似的木桶。他實在沒有勇氣去一個個掀開檢查,那味道讓他胃里翻騰。
“行了行了,快走快走!別堵在這兒!”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只想趕緊把這移動的“污染源”打發走。
“哎,謝謝軍爺!謝謝軍爺!”柳如煙連聲道謝,手腳麻利地爬回車轅。
就在這時,另一名似乎更謹慎些的老兵走了過來,他打量了一下柳如煙,又看了看車:“等等,你的出城文書呢?”
柳如煙心中一跳,但面上不顯,連忙從懷里掏出一份皺巴巴、甚至邊緣有些污漬的文書,恭敬地遞過去:“軍爺,在這兒。”
那老兵接過文書,展開查看。文書倒是真的,是醉月樓長期處理這類雜物備案的憑證,蓋有坊市的印章。只是那上面的污漬和難以言說的氣味,讓老兵也蹙緊了眉頭,草草看了幾眼,便像丟燙手山芋一樣塞回給柳如煙。
“快走!”他也失去了仔細盤問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