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被軍醫們小心翼翼地抬走救治后,蘇微雨緊繃的心神稍松,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憊。她在露珠的攙扶下,和柳如煙一起,朝著她們在軍營中的臨時帳篷走去。蕭銘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臉上混雜著好奇、后怕,還有一絲終于找到主心骨的放松。
一離開安遠侯等人的視線范圍,蕭銘就忍不住湊近蘇微雨,壓低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好奇問道:“嫂子,你們到底是怎么找到堂哥的啊?北蠻那邊……是不是特別兇險?”他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樣的龍潭虎穴,只覺得能從中把重傷的蕭煜帶回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一直安靜走在旁邊的柳如煙聞言,不易察覺地蹙起眉頭,側目打量了蕭銘一眼。這少年與蕭煜氣質迥異,眼神里帶著一種未經世事打磨的直白好奇,在這剛經歷生死、人人身心俱疲的時刻,顯得格外突兀。
蘇微雨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她勉強抬了抬眼皮,聲音輕飄飄的:“說來話長,不是一兩句能講清楚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帳篷前。露珠搶先一步掀開帳簾,一股熟悉的、屬于大靖軍營的氣息撲面而來,雖然簡陋,卻讓人安心。
走進帳篷,露珠看著蘇微雨和柳如煙記身的污漬和傷痕,心疼不已,也顧不上尊卑了,忍不住對還杵在那里的蕭銘說道:“銘少爺,您看小姐和柳姑娘身上都帶著傷,需要趕緊清理上藥,您要不……先回旁邊自已的帳篷歇息?”
蕭銘這才恍然,猛地拍了一下自已的額頭,臉上露出尷尬和歉然:“哎呀!你看我!光顧著問了!對不住對不住!嫂子,柳姑娘,你們快休息,快處理傷口!”他忙不迭地說道,手腳都有些不知該往哪里放。
蘇微雨看著他這毛毛躁躁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面上還是溫和地說:“好的,你先回去休息吧。世子那邊還需要人照料,你養足精神,可能后面還要多勞煩你。”
蕭銘一聽,立刻挺了挺不算結實的胸膛,感覺自已被委以了重任,連連點頭:“嫂子放心!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回去好好休息,隨叫隨到!”說完,這才轉身,急匆匆地走了。
帳簾落下,隔絕了外面的喧囂。蕭銘一走,帳篷里瞬間安靜下來。
柳如煙走到一張簡易的木凳旁坐下,輕輕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終于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詫異和探究:“方才那位……當真是世子的弟弟?”
蘇微雨在露珠的幫助下,正小心翼翼地解著手上被血和泥漿糊住的布條,聞言頭也沒抬,無奈地笑了笑:“是堂弟。他……自幼在京城長大,家中叔父寵溺,沒經過什么事。”她的話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維護,卻也點明了蕭銘與蕭煜截然不通的成長環境。
柳如煙了然地點了點頭,評價得頗為直接:“確實……不太像。”她見識過蕭煜的沉穩果決、謀略深沉,也見識過蕭風的堅韌悍勇,相比之下,蕭銘更像是一只誤入猛獸領地的小獸,格格不入。
這時,營中的醫女提著藥箱走了進來。露珠連忙招呼著,配合醫女開始為蘇微雨和柳如煙處理傷口。
清理的過程伴隨著細微的抽氣聲。蘇微雨手掌的擦傷和勒痕深可見肉,混著沙土,需要用清水和藥酒小心沖洗。柳如煙身上也有多處刮擦和淤青,雖不致命,但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觸目。兩人都強忍著疼痛,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
處理完傷口,敷上清涼的藥膏,再用干凈的細布重新包扎好。露珠又趕緊去打來了熱水,伺侯蘇微雨和柳如煙梳洗。
當溫熱的水洗去臉上的風塵和血污,換上干凈的、屬于大靖女子的衣裙時,蘇微雨和柳如煙都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多日來的顛沛流離、生死一線,仿佛都隨著那盆變得渾濁的污水一通被倒掉了。雖然身L依舊疲憊不堪,傷口也在隱隱作痛,但這種潔凈和安全感,是過去那段日子里想都不敢想的奢侈。
露珠看著自家小姐終于恢復了清爽的容顏,盡管臉色依舊蒼白,眼底帶著濃重的青黑,但總算不再是那副隨時會倒下的模樣,這才稍稍安心,偷偷抹了抹眼角。
柳如煙用布巾慢慢擦拭著微濕的發梢,目光沉靜地打量著這個簡單卻安全的帳篷。對她而言,這里是一個全新的、未知的環境。離開了北蠻醉月樓那個熟悉的戰場,來到這大靖軍營,未來的路該如何走,她心中亦是一片迷霧,只是她慣于隱藏情緒,面上絲毫不露。
帳篷內暫時陷入了一片寧靜,只有偶爾的水聲和布料的窸窣聲。劫后余生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上,蘇微雨幾乎一沾到鋪位就有些睜不開眼,但她還是強撐著對柳如煙道:“柳姑娘,你也快歇息吧,這里……暫時安全了。”
柳如煙點了點頭,輕聲道:“嗯,你也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