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了糧草處無形的監視,蕭銘的活動范圍大了很多。他確實會去馬場溜達,也會去織補處看徐大娘,甚至偶爾跑去伙食處找蘇微雨,但他真正的目標,始終是那個位于營地西側邊緣的廢棄皮貨倉。
他不再像上次那樣冒險跟蹤,而是采取了更隱蔽、更耐心的方法。他選擇了幾個不同的觀察點:有時是離皮貨倉不遠的一處堆放損壞軍械的角落,有時是更遠處一個可以俯瞰那邊情況的小土坡,有時甚至就靠在一頂不起眼的帳篷陰影里假裝打盹。
他不再追求一次性獲得重大發現,而是開始記錄規律:什么時間段容易有人靠近?來的是什么人?是獨自一人還是結伴?有沒有攜帶或運走什么東西?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幾天的觀察,蕭銘發現,這個皮貨倉并非完全無人問津。每隔兩三天,通常在入夜后一個時辰左右,也就是軍營巡邏換崗、人聲漸歇的時候,總會有一兩個身影鬼鬼祟祟地靠近,迅速開門進去,停留約莫一刻鐘到半個時辰不等,然后又會悄無聲息地離開。這些人穿著普通士兵或力工的服裝,但行動敏捷,警惕性很高。
這天,蕭銘又在遠處盯著皮貨倉,直到夜深才回去。路上正好遇到從傷病處幫忙回來的柳如煙和來接她的露珠。
“銘少爺,您又去哪兒閑逛了這么晚?”露珠隨口問道。
蕭銘打了個哈欠,故作輕松:“還能去哪兒,悶得慌,四處走走唄。”他壓低聲音,對柳如煙說,“還是老樣子,沒什么特別的。”
柳如煙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倒是露珠,一邊扶著有些疲憊的柳如煙,一邊小聲嘀咕:“說起來也怪,今天我去西邊給徐大娘送她忘在伙食處的頂針,好像看見糧草處那個李文書,在離皮貨倉不遠的地方跟人說話呢,神神秘秘的。我離得遠,沒看清另外那人是誰。”
蕭銘精神一振,立刻追問:“什么時候?具體在哪個位置?”
露珠被他突然的認真嚇了一跳,仔細回想了一下:“就是……大概申時末吧,天還沒全黑。就在皮貨倉往南邊一點,那排破車架子旁邊。”
申時末!這個時間點,并非蕭銘觀察到通常有人進入皮貨倉的時間!李文書在那里鬼鬼祟祟地見誰?
柳如煙清冷的聲音響起:“李文書是王主事的心腹。他出現在皮貨倉附近,絕非偶然。若他并非進入倉庫,而是在外圍與人接觸,可能是在交接指令,或者……確認倉庫是否安全。”
蕭銘立刻明白了:“對!他可能是在踩點,或者觀察有沒有被人盯上!這說明他們并沒有完全停止活動,只是更加小心了!”
蕭銘將露珠的發現和自已這幾天的觀察記錄整合在一起,思路漸漸清晰起來。皮貨倉確實是一個秘密聯絡點或物資中轉站,對方的活動并未停止,只是轉換了更隱蔽的模式。李文書的白日出現,說明他們內部仍有頻繁的聯系。
他將這些新情況告訴了蘇微雨。蘇微雨仔細聽著,沉吟道:“李文斯的露面是個重要線索。這說明他們內部溝通仍在繼續,而且可能涉及糧草處更高層級的人。銘弟,你繼續留意,但要記住,寧可跟丟,不可暴露。我們現在知道了他們的一個巢穴和部分人員,接下來,就是等待他們下一次行動,或者……找到他們與外界聯系的直接證據。”
蕭銘重重地點頭,感覺自已就像話本里那些暗中查案的捕快,既緊張又興奮。他知道,自已這份“閑逛”的工作,遠比在糧草處對著賬本枯燥核對要重要得多。他就像一張悄然撒開的網中的一只眼睛,緊緊盯著獵物可能出現的角落,耐心等待著收網的時機。而對方,似乎還沉浸在對這個“不成器”公子哥的輕視中,并未察覺到自已已經暴露在無形的監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