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糖金貴,三丫只給每人分了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一小塊。
即便是只有這么一小塊,也足夠大家高興了。
平常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塊糖。
幾個小孩每人拿那么一小塊,小心翼翼的,根本不舍得一口全部吃掉,只小口舔著。
趙艷饞壞了。
她把目光放在了蹲在一邊看螞蟻,一邊吃糖的五石身上。
就他手里的糖最多。
“五石。”
五石抬頭,看是二叔家的趙艷,又低下頭,根本不打算理她。
哼。
他是小,不是傻。
看他有糖了,叫他五石了,以前都見他小賤種來著。
趙艷自顧自蹲在五石身旁,看著他手里的花生糖,狠狠吞了吞口水:“五石,你吃的是什么啊?”
五石沒舔,而是咬了一口在嘴里嚼嚼嚼,說話還不怎么清楚:“生,生糖。”
趙艷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話都說不清楚的小雜種,有什么資格吃糖?
“這糖誰給你買的。”
五石:“我娘。”
“好吃嗎?”
五石點頭:“當然好吃。”
“我不信。”這一招,趙艷在村里小孩身上用過無數(shù)次。每次看到別人手里拿什么好吃的,她都這么說,那個小孩就會為了證明東西好吃,給她也吃上一口。
只要五石讓她嘗,她就一口把他的花生糖全部吃光。
五石歪著腦袋看她,覺得二叔家這個堂姐是不是傻了?糖不好吃,那什么好吃?
他把手里剩下的花生糖全都塞進嘴里,腮幫子撐得鼓鼓的。糖有些粘牙,花生香脆,滿口的炸裂香幸福得他眼睛都瞇起來。
直到嘴里的糖全部吃完,他才認真告訴趙艷。
“我試了,真的很好吃。”
趙艷差點沒把鼻子氣歪,眼淚嘩嘩往下流,又生氣又委屈,站起來指著五石就罵:“我打死你,你這個小賤種。”
三丫四丫帶著村里的小孩把五石護著。
四丫還記得野鴨蛋的仇,叉著腰就罵回去:“你才是小賤種,你全家都是小賤種,還是吃不上糖的小賤種,略略略。我家的東西,就算是喂狗,也不會給你吃一口。”
其他小孩也跟著附和:“對,就算是喂狗,都不給你吃。”
被這么多人圍著,趙艷氣得更狠了,眼淚鼻涕往下流,和頭發(fā)一起糊了一臉。
“你們憑什么吃?好吃的應該都是二房的,你們應該餓死,應該和豬吃的一樣。”
三丫皺眉看她:“我娘賺的銀子,我們憑什么不能吃?你想吃去找你娘去,我們又不是你娘。”
小孩子間的摩擦,林棠枝并不清楚。
此時的她,剛跟里正說完要把租住小院旁邊那塊地買下來的事。
“連帶我現(xiàn)在住的這個小院,一起買下來。至于小院這一塊地怎么用,我再想想。”
里正驚得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這才多長時間啊。
當初鬧分家的時候,他還擔心林棠枝會交不起小院的租子。這才不到一個月,她就有銀子買下來,還連帶跟前那么大一片。
“就是不知這一塊,得多少兩銀子。”
里正這才反應過來:“若是外村人買,大概需要六十兩,自己村人買自然會便宜一些。再加上今年剛逃荒過來,衙門那邊有優(yōu)惠,估摸著不到五十兩就能拿下來。具體多少,還要去量了地再說。”
林棠枝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宜早不宜遲,麻煩里正早日帶人量了地,把戶過了。至于村里,衙門那邊沒備案之前,還是別跟村里人說。”
里正點點頭,表示理解。
“到時候動工蓋房子,打算從哪招人?”
作為稻香村的里正,他還是想為村里人謀些福利。
“自然是從村里。”林棠枝也沒打算從外面找,村里找人有里正坐鎮(zhèn),不敢偷奸耍滑,外面找的就難說:“到時候還請里正幫我把把關(guān),活干好了,工錢絕不會比外頭的少。”
“那我就替村里人,謝謝大山娘了。”
在村口看完牛車的田氏,連鋤頭都沒往家放,就迫不及待去了趙家老宅,找孫氏好好說一說林棠枝買牛車的事。
此時的孫氏,剛照顧完朱賴子回來。
一路上,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朱賴子根本不是人。
被他使喚干家里的粗活就罷了。
那些個大紅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不管刷多少遍都刷不掉。
屋里也不知道是多久沒打掃過了,惡臭味跟死了老鼠的味道一樣,還跑出來一條蛇。
最最可惡的是,朱賴子居然叫她擦身,換衣服。
她都是幾個孩子的娘了,怎么能給他擦身,換衣服,說出去她臉還要不要了?
又氣又委屈,回家了就想跟自家男人抱怨幾句,想讓他做主跟公婆說,朱賴子要的二兩銀子給他算了。
她實在受不得這委屈。
沒想到趙有滿見她回來,臉上寫滿了嫌棄。
“先去打了水,好好洗洗身子,別靠近我。”
孫氏委屈得眼淚直掉:“相公,我,我不想去了。你能不能跟公婆說,給他銀子。”
“做什么夢呢,爹娘不可能答應的。我說讓你滾遠點,聽到?jīng)]有?再靠我這么近,信不信我抽你?”
院里聽到田氏的聲音,孫氏連忙擦干眼淚,心里有些煩。
她來做什么?
來看她笑話嗎?
看到她腫得跟桃子似的眼睛,田氏只以為她知道了林棠枝買牛車的事。
“咋,你也知道林氏買牛車的事?哎喲也是,以前只有里正家有牛車,你大嫂買的牛車比里正家還氣派,滿村的人都傳遍了,咋可能偏你家不知道?”
孫氏一直在朱賴子家。
回家也是匆匆忙忙避著人,還真不知道這事。
她驚訝極了:“啥?你說大嫂家又買什么了?”
“你還真不知道?”
田氏也不打算走,找了個蒲團坐下,就開始唾沫橫飛。
“就是晌午的事,你大嫂架了輛牛車回來,哎呦那牛車是真氣派,估計得不少銀子。她一個女人帶幾個孩子,哪來的銀子?還不是從你家摳的?我跟你說,她那小氣樣,我家男人好心幫她駕車,她還不樂意。有牛車了不起啊?小心太招眼,牛車半夜叫人給偷了,一個泥腿子學什么城里人,還坐上牛車了……”
田氏嘰里呱啦說了一堆話,孫氏一句都聽不進去。
她滿腦子都是,大嫂家買牛車了。
這才分家?guī)滋欤?/p>
大嫂的日子咋就越過越好,她的日子咋就這么苦?
地賣了,銀子沒了,男人傷了,兒子殘了,她還要去伺候村里其他男人……
都是人過的日子,咋就差別這么大?
“賤人,林棠枝這個賤人,那牛車是她的嗎?吸的是我家的血。”
呆在屋里不肯出去的趙武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受傷的那只手。
大伯娘都有錢買牛車,肯定也有銀子給他治手吧?大伯娘會同意嗎?怎么樣才能讓大伯娘同意給他治手?
田氏走后,趙有滿也是萬般后悔。
他后悔分家了。
“大嫂那么疼文哥兒,當初就是嚇唬人的,怎么可能真?zhèn)怂烤筒粦摲旨摇!?/p>
要是不分家,那牛車就是他們的,和醉豐年白掌柜的合作是他們的,鎮(zhèn)上的吃食生意是他們的,收草藥的營生也是他們的。
就因為分了家。
什么都沒了。
“都是你,當初要不是你鬧騰,我現(xiàn)在也是大嫂的男人,她的就是我的,家里根本不會過成這樣。”
“你……”
孫氏死死咬住唇,看著趴在床上的男人,恨得直接嵌入手心。
大嫂已經(jīng)有那么多了,連她男人都要搶。
“會收草藥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