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滿和孫氏在院里動靜很大。
一會哭，一會喊，一會求饒，一會咒罵，正屋里安安靜靜黑燈瞎火，就跟沒人似的。
實際上娘幾個全蹲在窗戶底下看得起勁，絲毫不把趙有滿的咒罵放在心上。
林棠枝的目光從院內收回來，看向幾個崽子。
五石年紀小小，光顧著看熱鬧，還沒多大反應。
四丫一雙眼睛盯著院外，小臉上寫滿了痛快。
倒是三丫，看著趙有滿渾身是傷半死不活，孫氏被咪咪追得狼狽，小小臉上露出不忍，抿著嘴什么都沒說。
林棠枝拉著她，溫聲細語：“三丫，是不是覺得他們可憐？”
三丫不敢看林棠枝，咬著下唇不敢說話。
四丫皺眉：“三姐你干嘛可憐他們？都是活該！”
林棠枝音容依舊，沒有半分怪她的意思：“沒關系，怎么想的就怎么說，娘不會怪你。”
各人有各人的性格。
小孩子年紀小，想不了那么多，慘狀就在自己眼前，本能地產生憐憫的感情。
三丫猶豫著點頭：“我看著二叔受傷，二嬸被狗咬，覺得有點可憐，甚至想把咪咪叫回來。娘，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當然沒有。”
林棠枝摸摸她的腦袋。
“說明你心善，心善是好事。但是三丫，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晚上我們沒有做好準備，家里沒有養(yǎng)咪咪，又或者咪咪沒有那么勇敢，沖出去護我們。他們大搖大擺進來，等待我們娘幾個的會是什么？”
三丫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嚇得聲音都顫了顫。
“娘——”
四丫狠狠瞪了一眼外面的兩人：“他們會進來偷光咱們的錢和糧食，把咱們家做琥珀涼粉和紅棗糕的法子偷走，還會偷走炮制草藥的法子。然后，二叔一家就會賺很多錢，咱們要么回老宅當牛做馬，要么活活餓死，他們是不會可憐咱們的。
“我不要，我不要可憐他們，他們都是活該。”
三丫滋生出的那點憐憫瞬間蕩然無存。
“娘我錯了。”
“你沒錯，是他們不值得你同情。”
四丫說得沒錯，甚至可能發(fā)生的事情比她說得更嚴重。半夜三更翻墻頭，殺人放火都有可能。
“心善，有同情心是好事。但也要看這人是否知道感恩。若是遇到那種狼心狗肺的東西，就像你二叔二嬸這樣的，去同情他們只會傷害自己。”
林棠枝聲音不高，語氣卻是鄭重。
“無論什么時候，保護好自己才最重要。”
三丫重重點了點頭，只覺得一陣后怕，再看向院中趙有滿和孫氏的慘狀，臉上沒了一絲同情。
院中兩人絕望之際，林棠枝家的大門被砸得砰砰作響。
外面是趙老太尖銳的咒罵聲。
“林棠枝，林棠枝，你個小賤蹄子給我出來，開門開門！殺千刀的，你把我兒子怎么了，快開門。”
林棠枝繼續(xù)裝死，根本不搭理她。
陶阿公加固過的大門實在是太好了，要是之前那破破爛爛的大門，說不定三兩下就被踹開。
趙老太接著罵了好幾聲，屋里都沒動靜。
林棠枝完全無所謂。
多挨一會罵，趙有滿和孫氏就要多吃一點苦。
這買賣，劃算。
“大山娘，開門，趙有滿和孫氏在院子里。”
這是里正的聲音。
林棠枝放開三個孩子，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這門，是不得不開了。
“在屋里好好待著，不許出去。三丫，你看好弟弟妹妹。”
三丫乖巧點頭，一手拉著一個：“娘，你出去小心點。”
“沒事。”
林棠枝挨個拍了拍三個蘿卜頭的腦袋。
踏出大門，前一刻還無比淡定的林棠枝已換了副樣子，畏手畏腳地往外看著：“里正叔是你嗎？”
里正道：“是我，趙家老宅的人，還有村里人都來了。”
“你們來太好了，我家里進了賊，我不敢開門，帶著幾個小的在家，都要被嚇死了。”
站在大門外，拍得手掌都腫了的趙老太心急如焚：“什么賊人，小賤蹄子趕緊開門，我讓你開門，耳朵里塞驢毛了聽不見？”
黑暗中，林棠枝很沒形象地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了句。
“死老婆子，你才耳朵里塞驢毛了。”
拖著就拖著唄。
反正被咬的人又不是她。
“我不敢出去，院子里有賊，剛才家里的狗沖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是狗被打了，還是賊人被咬了？”
“什么？還有狗？遭瘟的有錢燒得慌拿去養(yǎng)狗？”
趙老太還要再罵，被趙老漢掐了一把，老實了。
“大山娘，院子里的人不是賊，是有滿和孫氏。你趕緊開門，叫住你家狗。”
“啊？”
林棠枝聲音放大不少。
“你說，院子里的人是二弟和二弟妹？怎么可能，二弟和二弟妹都是要臉面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這種半夜翻墻頭，偷雞摸狗的事？”
門外，趙老漢的臉色跟夜色一樣黑。
這林氏。
肯定是故意的。
老兩口都看著里正，里正沒法，開口說話：“大山娘，半夜爬你家墻頭的，的確是趙有滿和孫氏。你先開門，叫住狗，其他的事我們再說。”
林棠枝也覺時候差不多了，開口叫了聲“咪咪回來。”
正扯著孫氏褲子的咪咪被林棠枝一喚立馬松了口，任由孫氏摔倒在地上，搖頭晃腦地跑到林棠枝跟前，一副邀功模樣。
林棠枝伸手摸摸它的狗腦袋，順勢從空間里掏了塊肉塞進它嘴里。
“好狗，今天立功了。”
吃了肉的咪咪更興奮了，身體一橫擋在林棠枝跟前，警惕地看著院中的人。
林棠枝拍了拍它：“躲起來，別出來。”
見她出來，大山和二川都從屋里出來，一左一右護在林棠枝。
大門一打開，趙老太想一把推開林棠枝，被二川用身體擋了回去。她顧不上計較，迫不及待沖進院子里。她無視衣衫不整，渾身是傷的孫氏，徑直奔向陷阱里的趙有滿。
待看到趙有滿渾身是傷，當即就嚎起來。
“我的兒哦，你咋傷成這樣了，我可憐的兒哦！”
站在一旁的林棠枝很輕地“嘖”了一聲：“這腔調，不知道的還以為趙有滿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