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和孫氏也發覺了不對勁。

錢哥兒和艷丫頭都在院里玩，到現在也沒見武哥兒和文哥兒人影。

“武哥兒，文哥兒，你們在家嗎？”

院內無人回應。

孫氏問在院子里蹲著玩的兄妹倆：“錢哥兒，艷丫頭，你們瞧見大哥和二哥了嗎？”

趙錢和趙艷都搖頭：“沒有。”

他們也是在外面玩，才回來沒多久。

“奇了怪了，這倆小子跑到哪里去了。”趙老太擔心得不行，三個孫子她都寶貝，煮了雞蛋都是一人一個，當然大錢只能文哥兒花，誰讓他將來最有出息。

屋內的趙文死死咬著唇，一聲不敢吭。

他腦袋里一片空白，實在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孫氏寬慰：“肯定是倆小子頑皮，跑出去玩了，娘不用擔心。”

趙文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徹底松下，他又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差點從喉嚨里蹦出來。

泥蛋笑嘻嘻地進了趙家。

趙家人的臉下意識沉了下來。

“趙二叔，趙二嬸，趙阿奶，你們怎么都這個眼神看著我？不認識我了？”

泥蛋一點都不怕他們，卻也沒敢真進趙家院子。

“趙二叔跟趙阿奶不認得我就罷了，趙二嬸怎么也不記得了？咱們不是才見過？”

孫氏的唇咬得發白，又想起自己在朱賴子家被磋磨的種種。

“你到我家來干什么？我家不歡迎你。”

泥蛋瞧見她的表情，臉上是不加掩飾的不屑。

“別生氣嘛趙二嬸，我來是我爹讓我轉告你，他今天晚上想吃大包子，還要吃兩個，讓你做給他吃。要白的，軟的，大概……大概這么大就行。”

說著，他還意有所指朝孫氏胸前瞧了一眼。

孫氏的臉又紅又白，羞憤交加，恨不得一巴掌扇死泥蛋。

“混蛋，看老子不打死你。”

趙有滿抄起地上的鞋就去砸，被泥蛋靈巧躲開，他嘲諷地“呵”了一聲。

“有這個閑工夫打死我，先去找找你兒子吧。找晚了，就等著給你兒子收尸吧。”

這下，趙有滿也顧不上生氣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問問你家那個讀書人，問我這個小混混做什么？”

“文哥兒，文哥兒。”

趙有滿顧不上身體的痛，硬撐著從床上爬了起來，每一步后背上都滲著血。

孫氏和趙老太都嚇壞了。

“你，你身上有傷，起來做什么？”

趙有滿根本顧不上她們：“文哥兒，文哥兒，他人呢，去把文哥兒喊來。”

嗓門很大，仔細聽聲音都在顫。

這下，連屋里的趙老漢都躺不住了，趿拉著鞋跑出來：“怎么回事，發生什么事了？”

“武哥兒可能出事了。”

泥蛋就是一滿嘴跑火車的孩子，但不知道為什么，偏偏趙有滿心里就慌得不行。

他總覺得泥蛋說得是真的。

“爹，去找文哥兒，先把武哥兒找到再說。”

就算偏心。

那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大兒子，是他的親子。

趙老漢比趙老太和孫氏果斷，猛地推開趙文的屋子，都還沒來得及說話，趴在桌上的趙文卻猛地站起來。

“不是我，我沒殺人，是他自己摔下去的。”

隨著他的動作，桌上的紙飄了下來。

趙有滿識字。

那張紙上寫滿了四個字——我殺人了。

“蠢貨！你到底干了什么？武哥兒怎么了？”

趙文被吼得慌了神，下意識反駁：“我都說了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滾下去的，跟我沒關系，你吼我干什么？”

吼得越大聲，他的心虛就更明顯。

這下不光是趙有滿，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勁。

孫氏不可置信地看著趙文：“文哥兒，你把武哥兒怎么了？那是你親哥啊，他怎么得罪你了？”

趙老漢急得不行：“他現在在哪？你帶我們去找他。”

趙文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只覺耳邊一陣轟鳴，腦瓜子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控制。

“不是我，不是我，我都說了是他自己滾下去的。”

“啪——！！”

一聲清亮的耳光甩在趙文的臉上。

趙有滿的一張臉陰沉得嚇人：“趙文我最后再問你一遍，你哥，他人呢？”

院里的趙錢和趙艷嚇得不敢說話。

門口的泥蛋卻是看足了戲。

今天后山發生的事，他躲在土堆后面，看得一清二楚，誰知道趙武會這么沒用，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趙文都打不過，白白送了性命。

“不過沒關系，你們家誰不好過，我都高興。”

戲看足了，泥蛋內心滿足，嘚瑟得搖頭晃腦，準備把這大好事講給他爹聽，好讓他爹也跟著樂呵樂呵。

沒想到一轉身，迎面撞上一張滿是鮮血的臉。

那張臉格外熟悉。

竟是已經沒了氣息的武哥兒。

還有那個眼神，又陰又冷又狠心，看他就跟看個死人一樣。

泥蛋下意識覺得，他手里握了很多條人命。

“鬼，鬼啊——！”

泥蛋的魂兒差點嚇飛，整個人都彈了出去，說話都不利索了。

“你，你不是死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院內的趙家人聽到這動靜都跑了出來。

趙武的眼睛一個一個在他們身上掃過，這是他爺，這是他奶，這是他爹，這是他娘。

比他記憶中的年輕，也比他記憶中的寒酸。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臉色慘白的趙文身上。

這是他二弟趙文。

是害死他的兇手。

他盯著他，眼神復雜：“二弟，你也以為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