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實在是激動，口水都剎不住，噴了族人一臉。
那人抹了一把臉，有些嫌棄地往后退了退。
“去的是鎮上最大的醫館百草堂，找的也是好大夫，開的也是好藥，價格自然貴呢。”
“殺千刀的，肯定是城里的大夫心太黑。”
一想到這點東西就要二兩多銀子，趙老太疼得恨不得心都在滴血。
“掙我家的銀子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不是給自己買藥灌，就是給自己買棺材。你們也真是的，人家要多少你們就給多少？不是你們家的錢，做害了也不心疼是不？”
被趙老太劈頭蓋臉一頓罵，趙氏族人心里也煩得很。
白日里干了一整天的活，一夜沒睡，還得幾家湊出來的銀子給他家墊上。
這么長時間，趙老漢和趙有滿也沒說請大家吃點東西，面條和包子不敢想，粗面饅頭配涼水都沒有，到了趙家也沒給他們端碗水。
感激的話，趙老漢路上說了不少。
但那有什么用？
不當吃不當喝的。
“趙嬸子若是覺得藥貴，就拿了藥去鎮上找大夫退。還有你們家武哥兒的手，大夫說有個法子能有希望治好，但要十八兩銀子。這事我們不好決定，你們家自己商量吧。”
“什么？十八兩？”
這下，不僅是趙老太吃驚，就連從廚房剛出來的孫氏都驚得摔了手里的碗。
她的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我的兒，命咋就這么苦？手廢了，還是右手，將來可怎么好說媳婦？”
趙氏族人不想在這聽他們一家人哭，只想就早早回去補覺。
“趙叔，你把我們墊的銀子給了，我們得回家了。回去睡一會，地里還有活兒呢。”
“沒有銀子？家里哪有銀子？”想起空掉的柜子，趙老太更氣了：“看個什么病要二兩多銀子？我看是你們看我家有難，合伙來坑我們家的。這銀子，肯定是被你們貪污了，就五百文，多一文錢都沒有。”
“趙嬸子，你說話要講證據，我們兄弟幾個吃苦受累，跑一夜連口熱乎飯都沒吃上，你還污蔑我們貪你銀子？”
“怪不得把自己說那么好，原來是想吃我們家東西，你自己家沒東西？”
趙老太一輩子也沒舍得一次花過這么多錢。
趙氏族人也不是吃素的，當即和趙老太吵起來。
趙老太也不占理，純撒潑。
只要能把這二兩多銀子賴掉，她不管別人怎么看。
“別吵了。”
趙老漢一發火，趙老太瞬間老實了。
一夜過去，他累得腰都直不起來，蹲在墻角歇著。
“家里確實沒錢，你們且緩我兩天。最多三天，三天之內我一定還銀子。”
趙老漢在趙氏一族里還是有兩分顏面，至少比只會撒潑，見了只想叫人躲得遠遠的趙老太強。
大家都不太高興，想著趙家的糟心事，再加上趙老漢難得開口，就勉強同意了。
人一走，趙老太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腳亂踢，雙手拍地，嚎得哭天搶地。
“二兩多銀子，家里哪還有二兩多銀子？林氏那個小賤人還要十兩，一個個都想索命，都想要了我老婆子的命，怎么不去死，都去死。”
罵得那叫一個唾沫橫飛，趙老太的嘴就沒停過，各種難聽的話根本不重樣。
孫氏默默去看趙有滿和兒子的情況，也不敢說話。
趙武垂著頭，看著自己的手，腦子里不停重復著親娘的話。
“我的兒，命咋就這么苦？手廢了，還是右手，將來可怎么好說媳婦？”
什么叫他的手廢了？
鎮上的大夫不是說了？
他的手還有治好的希望，就是需要的銀子多。
十八兩。
家里根本就沒想過出這十八兩？
他一輩子的事，還不如這十八兩來得重要？家里的錢他也有一份，憑啥他就不能花？
家里亂作一團，蹲在墻角的趙老漢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趙老太嚎累了，手扒著趙老漢：“你去，你去找王寡婦，把咱家的錢要回來。黃大牙又怎么樣？他要是敢貪咱家的錢，咱們就去報官。我就不信，那黃大牙再橫，敢在官老爺跟前橫嗎？”
孫氏也期盼地看著趙老漢。
大嫂家的錢就先拖著。
都是一家人，她總不能真的報官，孩子可耽誤不得。
如果送到王寡婦那的錢能要回來，家里再湊一湊，說不定真的能看好武哥兒的手。
這是她親兒子。
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即便是不如文哥兒親，她也是疼的。
提起王寡婦的事，趙老漢的臉就有些掛不住。身上的傷到現在還沒好，大門牙說話漏著風。今天在鎮上，他找醫館的大夫瞧瞧問了，門牙能鑲，最好是用金子鑲，價格還很貴。
別說是給醫館錢了，金子他都買不起？
“我說過，家里的錢我沒動，就給了王寡婦一個銀鐲子，什么都沒給。”
大家都不信。
孫氏的淚還沒干：“公爹，按理說你的私事，我一個當兒媳的不好管。但眼下家里實在是有難，你能不能，能不能找王寡婦一回？”
生怕趙老漢生氣，孫氏連忙找補。
“公爹若是覺得身子乏，不愿去，兒媳跑這一趟就行。”
就算孫氏說得委婉，趙老漢還是惱了。
他厲聲呵斥：“家里的事，什么時候輪得到你做主了？”
訓完孫氏，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家里的錢，我是真沒給王寡婦，就給了一個銀手鐲。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這年頭光景又不好，我又不是老糊涂了干那蠢事。”
趙老太心里咯噔一下。
其他人也是。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趙老漢：“老頭子，你真沒把家里的銀子給那小賤人？”
此時的趙老漢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家里的銀子，真丟了？”
眾人眼睛瞪得老大，這才意識到，家里的錢是真沒了，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
趙老漢把旱煙一掐，顧不上疼痛的身體，撐著墻站起來。
“報官，立馬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