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靜瑤一回到蕭家。
蕭父的怒火便如驚雷般炸響,指著她的鼻子厲聲訓斥。
字句都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蕭母見狀想上前替女兒辯解兩句……
剛開口就被蕭父怒目打斷:“愚蠢婦人!都是你平日里太慣著她,才讓她這般不知天高地厚。”
蕭母看女兒一眼。
蕭父怒火更盛,語氣里滿是質問,“你怎么會想到把阿瑤送進宮這種蠢辦法?此番連累皇后,對我蕭家有什么好處?反而引起皇上和皇后離心!”
蕭母被問得啞口無言。
事發突然,她當時滿心滿眼都是護著女兒,哪里顧得上權衡利弊?
那些潛藏的利害關系,是事后才一點點在她心頭浮現的。
可此刻說什么都晚了。
她并非不懂,只是那一刻的護犢心切蓋過了所有理智。
蕭家是皇后的母族,這層關系如同一張無形的網。
既給了他們潑天的富貴與權勢,也讓他們時刻行走在刀尖之上。
明面上,蕭家必須是無瑕的璧玉!
是皇后最堅實的后盾,是皇家顏面的延伸。
他們能在暗地里借著皇后的東風斂財、穩固地位,旁人即便看在眼里,也會因為“皇后母族”這層身份而忌憚三分。
可一旦明面上出了半分差錯,尤其是牽扯到皇后與皇上的關系時,所有的好處都會瞬間化為泡影。
皇后是蕭家的根,皇上的恩寵是滋養這根的水。
如今蕭靜瑤的舉動,無異于在這根上劃了一刀,又試圖斷了那水。
蕭父怎能不雷霆震怒?
他怒的不僅是女兒的魯莽、妻子的糊涂,更是這魯莽背后可能毀掉整個家族的風險。
在皇權面前,親情、顏面都要往后靠。
唯有“利益”二字,才是支撐家族存續的根本。
蕭母滿心懊悔,話語里帶著急慌的辯解和一絲自我安慰:“皇后娘娘也不糊涂,她既然把阿瑤送出宮了,便是把自己從當中摘干凈了,皇上圣明,不會揪著皇后娘娘不放的。”
蕭父卻早已沉下臉,想到了更深的一層:“皇上怎么會突然留意到這件事?必然,是有人往皇上面前遞了話。”
蕭母慌了神:“會是誰?”
“現在不是查是誰的時候,是我們蕭家,已經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蕭父冷嗤一聲,目光掃過縮在一旁的女兒,那眼神里沒有半分心疼,只有冰冷的斥責,“你自己闖的禍,自己去填。”
又轉頭對蕭母說:“這爛攤子是你攪出來的,給我收拾干凈。若是連累皇后娘娘,壞了我蕭家的根基,我便拿你們母女的命,給皇后娘娘賠罪。”
為了蕭家的榮耀,為了妹妹在后宮的地位……
蕭靜瑤是可以犧牲掉的!
他并不在乎這個女兒。
因為他還有兩個同樣優秀的女兒。
蕭父最后看了一眼面無血色的蕭靜瑤,那眼神里沒有半分猶豫,只有對利益的權衡與冰冷的決斷。
隨即甩袖離開。
蕭靜瑤哭得破碎:“娘,爹不管了,我怎么辦?”
蕭母臉色鐵青,一把將她拽進屋里,壓低的聲音里滿是怨懟與絕望:“你姑母不會再護著你了,蕭家族人更靠不住!趙家遲早找上門來,你躲不掉的。”
“娘?”蕭靜瑤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明日一早,你自己去將軍府。”蕭母的語氣沒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不!趙瀾會打死我的!”蕭靜瑤死死抓住母親的手,帶著哭腔懇求,“這事不能全怪我啊娘,我是無心的,那燈籠是趙瀾自己要射的,不是我逼她的。她趙家憑什么把錯都推到我頭上?娘,您得向著我!”
“我還不向著你?”蕭母猛地拔高聲音,眼底迸出壓抑的怒火與委屈,“我把你送進宮,連皇后娘娘都拖累進來了,你爹現在恨不得打死我。”
“娘……”蕭靜瑤的聲音弱了下去,只剩無盡的惶恐。
“這事在京城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你唯有親自上門磕頭謝罪,求趙家高抬貴手。”蕭母別過臉,不敢看女兒的眼睛。
蕭靜瑤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她太了解趙瀾的脾性了!
她設局讓趙瀾背上弒母的污名,趙瀾怎么可能放過她?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遍全身,她慘笑道:“爹要棄我,娘……你也要棄我了。”
她終于明白了。
她成了蕭家光鮮外表上的一道污點。
成了姑母地位不穩的絆腳石。
為了所謂的家族榮耀,為了姑母在后宮的權勢,父親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推開。
母親也終究會選擇站在家族那邊。
在他們眼里,她從來都不是需要疼愛的女兒。
只是一枚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
這天夜里,蕭靜瑤借著夜色掩護,打點好一切。
她要離開京城!
她找出壓箱底的兩箱首飾,早已讓信得過的丫鬟悄悄抬上了提前雇好的馬車。
馬夫是她花錢從外頭尋的。
只認錢不認人,不會過問半句。
她心里盤算得清楚:等天亮城門一開,就出城南下。
家人已將她視為棄子,她只能靠自己了。
讓她去趙家磕頭認錯?
絕不可能!
那樣一來,她這輩子都別想在京城抬頭。
可她這一走就不一樣了,爹娘為了蕭氏的顏面,必定會想盡辦法遮掩此事,替她善后。
她可全身而退。
等這陣風波徹底過去,她再寫封信回來。
爹娘若是還認她這個女兒,她便回來。
若是不認,大不了這輩子再不踏足京城!
她心里已然透亮,半點沒指望親情,只想著如何為自己謀一條生路,把那點所謂的“骨肉情分”,算計得明明白白。
她換了身素凈布裙,頭上的珠釵也換成不起眼的銀簪。
守角門的婆子被她用一錠沉甸甸的銀子打發走了。
她順利出了府,上了馬車,吩咐馬夫:“先去我之前說的那處小院,等天亮就出城,越快越好。”
她這般計劃著,馬車在路上卻突然停了下來。
蕭靜瑤心頭一緊,一把撩開車簾。
馬車竟不知何時拐進了一條幽深的巷子,兩側高墻如墨,只有寥寥幾盞殘燈在風里搖曳,投下斑駁陸離的暗影。
而那馬夫,早已沒了蹤影。
不祥的預感像藤蔓般瞬間纏住她的心臟,她下意識抱緊了懷里沉甸甸的盒子,里面裝著銀票和首飾。
“咚!”
一聲沉悶的巨響,有什么重物砸在馬車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