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所有目光像聚光燈似的,全釘在了溫毓身上。
有好奇,有質(zhì)疑,還有看好戲的。
溫毓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可眼底卻掠過一抹冷笑,藏在袖中的指尖輕輕蜷了蜷。
為著這一天,她同樣籌謀了許久。
趙氏倒是先按捺不住跳了出來。
她語氣平平地反問趙氏:“主母這話可得說清楚些,這會兒人多,多少雙耳朵都豎著聽呢。”
“你既不怕丑,非要逼我往外揚,那我也顧不上什么臉面了。”趙氏被她這鎮(zhèn)定模樣激得心頭冒火,猛地抓住沈祺瑞的袖口,聲音都帶了哭腔似的急切,“老爺!快叫衙門的人來,把這殺人兇手給逮了?!?/p>
眾人乍然聽見“殺人兇手”四字,都愣了神。
交頭接耳的聲音壓得極低。
這好好的守靈場合,怎么扯到“殺人”上了?
大家滿是疑惑的目光在溫毓和趙氏之間打轉(zhuǎn)。
沈祺瑞也皺緊了眉,只當又是內(nèi)宅那點雞毛蒜皮的口角,逼得趙氏失了分寸、口無遮攔說胡話。
眼下老太太新喪,靈堂里外都是人,哪容得這般鬧騰?
傳出去只會讓沈家淪為笑柄。
他按捺住心頭的煩躁,抽回袖子狠狠甩開,眼底滿是怒色,朝沈修遠沉聲道:“把你娘帶回去,叫徐大夫來開劑安神藥,別在這兒誤了明日出殯的時辰!”
沈修遠心頭一沉,他太了解母親。
母親手里若非攥著自認“致命”的憑據(jù),絕不敢在父親動怒時還這般折騰。
可父命難違,他只能硬著頭皮上前。
伸手去拉母親的胳膊。
動作里又帶著幾分試探的輕緩。
趙氏猛地退開一步:“老爺,您何不聽我把話說完。”
沈祺瑞臉色早青得像塊沉水的玉,壓著怒火低吼:“你到底是著了什么道?在母親靈前胡言亂語?!?/p>
“不是我胡言,而是咱們沈家,全著了她的道!”趙氏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像淬了毒的針,死死扎在溫毓身上,手指直戳過去,聲音都發(fā)顫了,“你說,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殺了云曦!”
“嘩——”
這話說完,靈堂里像炸了鍋。
滿堂的抽氣聲、驚呼聲混在一起。
連跪著的親族都忘了守禮,紛紛抬著頭往溫毓那邊瞧,眼神里全是震驚。
趙氏朝溫毓逼近一步,聲音再度拔高了幾分,字字像砸在地上:“你頂著云曦的身份混進沈家,把我家攪得雞犬不寧。你倒說清楚,你究竟是誰?安的什么心?”
溫毓站在原地沒動,眼神靜得像深冬結(jié)了冰的湖面,落在趙氏身上時,那淡漠的模樣,竟像在看一個撒潑的瘋婆子。
連眼皮都沒多抬一下。
反倒是沈祺瑞,被“殺了云曦”這話砸得腦子發(fā)懵。
先前的怒火全變成了難以置信,猛地跨步上前,一把拽住趙氏的手腕:“你剛剛說什么?她……她殺了云曦?”
他盯著趙氏,又飛快瞥向溫毓,整個人都懵了。
趙氏被他拽得生疼,卻像是終于等到了這句話,立刻抬手按住眼角,強行擠出兩滴淚珠子,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老爺,事到如今,我不敢再瞞您了……咱們的云曦,早就沒了!”
沈祺瑞腳下虛浮得幾乎站不穩(wěn)。
人群里立刻有人忍不住出聲,語氣里滿是驚疑:“夫人這話太離譜了,四姑娘這不就好好站在那兒嗎?”
趙氏掏帕子按住眼尾,帕子下的嘴角卻偷偷勾了勾,再抬眼時,已是滿臉淚痕的傷心模樣。
聲音哽咽著:“我也是前幾日才知曉,莊子上特意派人來報,早就證實了云曦的死訊,而她……”她再度指向溫毓,帶著控訴的尖利,“是她殺了云曦,冒名頂替進府,這居心,何其歹毒!”
沈祺瑞的目光掃向溫毓,眼底滿是復(fù)雜的驚疑。
可溫毓卻站在那兒,唇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笑。
那模樣哪里是被指控的慌亂?
分明是抱著胳膊看戲的閑適,半分要解釋的意思都沒有。
他心頭的動搖像潮水般涌上來——趙氏說得這般真切激烈,連證供都要擺出來了。
再者,他覺得女兒的性子確實和以前不大一樣。
難道……趙氏說的是真的?
他喉結(jié)動了動,壓著聲問:“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jù)?”
“當然有。”趙氏立刻揚聲喊,“岳嬤嬤,把人帶進來?!?/p>
話音剛落,兩個身影就被推了進來。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婆子和面黃肌瘦的小丫頭。
兩人“撲通”一聲跪在青磚上,膝蓋撞得脆響,嚇得渾身發(fā)抖。
趙氏俯身盯著她們,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給老爺說清楚,咱們四姑娘沈云曦,是不是已經(jīng)沒了?”
老婆子抖得像篩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每一個字都裹著淚:“是……是真的,四姑娘前些日子在莊子上墜了河,等撈上來的時候,身子都涼透了,早就沒了氣息?!?/p>
這話像道驚雷劈在靈堂,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
沈祺瑞眼底的震驚幾乎要溢出來。
趙氏見狀,底氣更足,又指著溫毓喝問:“你們再看看她,認得嗎?是不是咱們府里的四姑娘?”
老婆子剛抬起淚蒙蒙的眼,掃到溫毓的臉就像被燙到,腦袋立刻搖得像撥浪鼓,哭腔里裹著慌亂:“不……不認得!老奴在莊子上從沒見過這位姑娘。”
旁邊的小丫頭也跟著磕頭,額頭撞得青磚“咚咚”響,哽咽著把話說得更死,每一個字都像在佐證:“奴婢貼身伺候四姑娘五年,姑娘的模樣,還有說話的小習慣,奴婢閉著眼都能辨,可這位……奴婢真不知道她是誰,求老爺明察?!?/p>
沈牧馳早憋著股針對溫毓的火氣,此刻像抓著了絕佳的報復(fù)機會,往前湊了兩步追問:“你們這話,當真?”
老婆子和丫頭又連連磕頭:“不敢欺瞞各位主子,我們說得句句屬實,主子們?nèi)羰遣恍牛稍倥汕f子上的人來認認,一認便知真假?!?/p>
沈牧馳臉上的笑意幾乎要繃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轉(zhuǎn)向沈祺瑞,語氣里滿是慫恿的急切:“爹!您看,這還有假嗎?趕緊讓人把她抓起來,直接亂棍打死,給四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