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拍賣行在西江頗有名氣,經常會過手前朝古董、宮廷寶貝和舶來貨。
晏山青一到,拍賣行的經理就得了消息,馬上迎了出來,點頭哈腰地將他們請上二樓的雅座。
萬敏敏跟在晏山青身后,享受著眾人敬畏的目光,身心飄飄然,越發堅定了一定要攀上晏山青這根高枝兒的決心!
二樓的雅座視野極佳,晏山青落座后,目光掃過樓下,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那個戴著白色面紗的身影。
她還真的在這里。
晏山青不動聲色地點了根煙,煙霧裊裊中,他的眼神深不見底。
拍品一件件過去,珠寶古玩,鐘表綢緞,氣氛都是不溫不火的。
直到拍賣師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下一件拍品,一把柯爾特M1911手槍,它的特別之處就在于,它曾是前南川督軍沈霽禾先生的貼身佩槍!”
臺下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江浸月的背脊也挺直了些。
拍賣師:“起拍價,五百大洋!”
“六百!”江浸月第一個舉牌。
立刻有人跟上:“七百!”
“八百!”
“一千!”江浸月再次加價。
競爭就此在江浸月和一個中年男人之間展開,價格一路飆升,很快就突破兩千大洋。
私下的議論聲也漸漸響起,其他人都在猜測,這把手槍為什么能引得兩人如此爭奪?
難不成是沈霽禾的朋友?想留作紀念?還是……別的什么關系?
這時,經理親自端著果盤上樓:“晏先生,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晏山青沒說話,萬敏敏轉了轉眼珠子,故作好奇地問:“經理,這把槍是什么來頭啊?怎么這么搶手呢?”
拍賣師早就介紹過這把槍的來歷,但客人有問題,經理就還是盡責地回答:“這是前南川沈督軍的愛物,意義非凡。”
萬敏敏驚訝:“原來是沈霽禾的東西啊,難怪姐姐這么志在必得。”
晏山青夾著煙的手搭在膝蓋上,一動不動,臉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萬敏敏邊說邊悄悄靠近晏山青,手臂似有若無地挨著他的胳膊,見他沒有推開,心中暗喜,添油加醋道:
“看來姐姐心里還是放不下沈霽禾啊,否則也不會連他的東西都這么割舍不下,兩千大洋,買什么不好,買一把槍。”
晏山青沒說話,只是夾著煙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始終落定在樓下那個纖細的身影上。
樓下的競價還在繼續。
“兩千五百!”男人喊道。
“兩千六百!”江浸月又跟價。
“兩千八百!”男人似乎志在必得。
“三千!”江浸月的聲音依舊平穩。
價格到了三千大洋,已經遠超一把手槍本身的價值,場內一片嘩然,都在震驚這個天價,也都在激動這個天價,畢竟能親眼見證歷史的發生,誰能不雀躍?!
那男人再次舉牌:“三千五百大洋!”
所有人都看向江浸月,都以為她會再次加價到四千。
然而,江浸月卻站起了身,聲音穿透面紗,十分清晰:“等一下。”
全場安靜下來。
她看著拍賣師,言語清晰道:“拍賣行的規矩,出價人要確保自己有相應的資金,不得惡意抬價,否則視為破壞交易,要承擔拍賣行的損失。這位先生出價三千五百大洋,我要求驗資,確保他有支付的能力。”
那男人一愣,隨即惱怒:“你什么意思?老子當然出得起!”
江浸月不理他,直接看向一旁的拍賣行老板:“王老板,我記得拍賣行的規矩,參與競拍,需要有銀行或銀號擔保,對嗎?”
王老板下意識點頭:“是、是啊。”
“你們拍賣行能縱容他接連出價,也就是說,他確實是有擔保?”江浸月追問,“無論他喊出多高的價,都能當場簽合同付清款項,對嗎?”
“……是的。”
江浸月微笑:“好,大家也都聽到了,這位先生說自己有錢,拍賣行老板也說這位先生有錢,如果最后這位先生拿不出錢,那我就要懷疑他們是串通好的,故意抬價。”
“大家以后還要不要再來這家拍賣行消費,可就要仔細斟酌了,免得被當羊宰。”
其他客人紛紛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
拍賣行能串通一次,就能串通第二次第三次,誰知道下個冤大頭會不會是自己?
江浸月目光清銳地看著老板:“老板,你的說辭,還是不改變嗎?”
老板被她說得額頭冒汗……但要是現在改口,也是把他們拍賣行的信譽踩在腳底,以后照樣做不成生意!
他緊張地咽口水,下意識看向二樓……
二樓,晏山青看到這一幕,身體突然松弛下來,身體隨意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已經轉變為看戲。
而他身旁的萬敏敏,對老板狠狠使了個眼色——怕什么?!
她江浸月就是在嚇唬人罷了!
她三千大洋都敢出,怎么可能不繼續跟價?只要他們現在頂住了,等江浸月下次出價,他們就不要了,那付款的就是江浸月,關他們什么事?
老板硬著頭皮說:“是……是的!他有擔保,他出得起價!”
那男人不耐煩地拍桌子:“廢話真多!出得起就出,出不起就滾蛋!”
江浸月忽地一笑,隔著面紗也能感覺到那笑容的冷意:“好。我出不起。我不要了。”
!全場都是一驚!
那男人臉上的囂張瞬間僵住,眼睛瞪得老大:“什、什么?”
“沒聽清嗎?我說我不跟了,所以最后一次有效出價是你,三千五百大洋。拍賣師,落槌吧。”
拍賣師也愣住了,看看男人,又看看江浸月。
江浸月催促道:“落錘啊。難道拍賣行的規矩是兒戲嗎?”
拍賣師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敲下了木槌:“成交!恭喜這位先生,以三千五百大洋購得此件拍品!”
兩位禮儀小姐立刻端著托盤上前,一個放著那把槍,另一個放著買賣協議和鋼筆。
江浸月好整以暇道:“簽吧。不過你要想清楚,簽了字,這筆錢你就得認。即便賣房賣地、賣兒賣女、砸鍋賣鐵,你也得把這筆錢湊出來。否則——”
她看向老板,“拍賣行追債的手段,想必不用我多說吧?是不是啊,老板?”
老板冷汗涔涔,只能點頭:“是、是……”
那男人看著眼前的協議,手抖得像篩糠,拿起筆,卻怎么也落不下去。
“簽。”江浸月如同催命閻羅。
“我……我……”男人手一軟,鋼筆“啪嗒”掉在地上,他慌忙彎腰去撿,十分狼狽。
“撿起來,簽。”江浸月語氣平淡,“簽了,你傾家蕩產也賠不起。不簽,你試試看能不能走出西江!”
男人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猛地將鋼筆狠狠摔在地上!驚慌失措地大喊:“不簽!我不簽!我沒錢!是你!是你給我下套!”
江浸月冷笑一聲:“價是你自己叫的,眾目睽睽,誰能給你下套?”
她又轉向同樣臉色發白的拍賣行老板,厲聲質問,“你口口聲聲說有擔保,驗過資,他現在說他沒錢,你怎么解釋?是不是你和他串通好了,故意做局坑人?”
“我沒有!我……”老板慌忙擺手,語無倫次。
江浸月倏地伸手拿起那把柯爾特手槍,動作快得驚人!
她咔嚓一聲利落上膛,槍口直指男人和拍賣行老板,眼神銳利如刀,周身氣場全開,聲音冰冷徹骨,響徹整個拍賣場:
“說!到底是誰在背后指使你們,設下這個局來算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