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軒僵在原地,嘴唇動了動,但終究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能如何?
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他當然是什么都做不了。
晏山青心頭的無名火越燒越旺,突然間起身,抓起那個又厚又大又重的玻璃煙灰缸,直接砸向那把柯爾特手槍!
“哐當——!”
手槍有些年頭了,被硬質玻璃一砸,當場四分五裂!
“既然你開不了槍,”晏山青聲音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快意,睥睨道,“留著這東西也沒用。”
他甚至懶得再看陳文軒一眼,也無視了滿廳的死寂和白振棠煞白的臉色,隨手丟下煙灰缸,徑直對副官下令:
“去挑一把最新式、最好用的槍,賠給陳經理。”
說完,他黑色的風衣一揚,大步流星地離去。
陳文軒看著桌子上那堆廢鐵,久久無言……
·
次日午后,江浸月和晏山青正式結束為期半月的西江行,啟程返回南川。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么說話,車內一片沉寂。
晏山青靠在后座閉目養神,江浸月則一直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
開車的司機從后視鏡里悄悄瞄了他們好幾眼,心里直犯嘀咕,這氣氛,怎么看怎么像是兩位主子在鬧別扭?
但應該不可能吧……督軍心情不好就算了,難不成夫人還敢跟督軍置氣?
可這段路整整六個小時,兩人就是安安靜靜,司機越開越戰戰兢兢,愣是大氣都不敢出。
車子快到南川城門時,恰巧遇見蔣臨澤騎馬從城外回來。
蔣臨澤認出這是督軍府的車,勒住馬,微笑地招手示意。
司機連忙低聲稟報:“督軍,是蔣特派員。”
江浸月聞言,下意識朝前方看去。
晏山青睜開眼,目光掠過江浸月,語氣平淡無波:“真巧,又遇到你的熟人了。”
江浸月抿唇,沒接話。
晏山青吩咐:“停車。”
車子停下,兩人一起下車。
蔣臨澤利落地翻身下馬,摘下皮質手套,跟晏山青握手:“督軍,夫人。聽說二位去西江過年了?到現在才回,看來西江是別有風情,才讓人流連忘返。”
晏山青握了手,收回手,神色淡淡:“確實不錯,熱鬧得很,蔣先生有機會也可以去領略一下。”
“一定。”蔣臨澤點頭,又將目光轉向江浸月,“浸月,你過年還沒回過江家吧?”
“沒有。”江浸月答道,“反正都在南川,什么時候回去都可以。”
蔣臨澤:“上次你說等空了,安排我和江先生、江夫人一起吃頓便飯。正好過年期間大家都清閑,你看什么時候方便,就把這頓飯定了吧。”
江浸月這才想起這件事,她點點頭:“好。”
蔣臨澤想了想:“明天初四,正是走親訪友的日子,你若是沒有別的安排,不如就定在明天?”
“可以的。”江浸月應下。
兩人的對話很尋常,但晏山青在一旁聽著,臉色卻有些疏漠。
寒暄完,蔣臨澤便對晏山青拱手:“督軍一路辛苦,早點回府休息,蔣某先不打擾了。”
說完,他重新上馬,告辭離去。
江浸月和晏山青也重新上車,車子啟動,駛入南川城。
晏山青忽然開口,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上次’是哪次?你們什么時候約的飯?”
江浸月頓了一下,而后如實回答:“就是碼頭爆炸,我回娘家商量對策那天。蔣臨澤突然來了江家,碰上了,就隨口聊了幾句。”
“怎么沒聽你提過?”
“沒什么要緊事,不值當特意說,他今天不提,我都忘了。”
“沒什么事?”晏山青語調微揚,帶著點冷峭,“他那次去江家,是想幫你們渡過難關吧,當時你們要是解決不了,你肯定會去找他幫忙吧?”
“不會。”江浸月否認得干脆,“我當時就拒絕他了。”
“為什么要拒絕?”晏山青側頭看她,眼神深邃,“你們遇到困難,而他恰好能解決這個困難,不是一拍即合么?他又是江家養子,出手相助也是情理之中。”
江浸月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平靜且清晰:“他現在不是江家養子了,是軍政府的特派員,是來制衡督軍的。我現在是督軍的人,自然要懂得避嫌,該保持的距離必須保持,這點道理我懂。”
晏山青聞言,嘴角扯出一抹極淡的弧度,語氣帶著點說不清是贊許還是挖苦的意味:
“確實。夫人總是最懂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江浸月被他這話噎住,又無話可說了。
她負氣地扭頭,看向窗外,熟悉的街道映入眼簾,她心下不僅不覺得舒坦,反而更加覺得堵得慌。
從昨天開始,這男人說話就夾槍帶棒,氣場也冷冷淡淡……誰知道他怎么了?
他有脾氣,她還有脾氣呢。
被突然強吻的人不是她嗎?
車子在一種微妙的僵持中駛入督軍府。
兩人先去見了老夫人。
老夫人好不容易把兒子盼回來,心里雖對他們在西江過年有疙瘩,但看著兒子冷硬的臉色,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客套地關心了幾句旅途是否勞累,便讓他們先回院子休息了。
回到壚雪院,明嬸已經接到消息,備好了飯菜,但飯桌上,兩人都只是沉默用餐,幾乎沒有交流。
明嬸看著這情形,心下大為疑惑,一起出門這么多天,按理說應該更加親密才對,怎么這氛圍……比走之前還冷呢?
飯后,晏山青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便起身要走。
江浸月也起身送了他兩步。
晏山青忽然回頭:“今天不留我在你的壚雪院過夜了?”
江浸月愣了一下,試著問:“督軍要在壚雪院過夜嗎?”
晏山青目光幽深,淡淡地說:“我還有事,要去書房。”
那他說個什么勁?
“……督軍慢走,公務別忙太晚,早點休息,注意保暖。”
晏山青呵了一聲:“夫人還真是善解人意,體貼入微。”
然后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浸月:“……”
明嬸端著洗臉水進門:“夫人,督軍怎么來了又走呢?”
她以為這么晚了,晏山青過來肯定會留宿的。
江浸月扭頭走回內室,摘掉耳環,丟在妝臺上,這個動作是帶著小脾氣的。
“我哪知道?他的性格就是這么陰晴不定!”
好好說著話,突然就變臉了,這天下沒有比他更難伺候的人!
明嬸看出她因為晏山青的喜怒不定生氣了,低聲勸慰道:“您忍忍,他畢竟是督軍。”
江浸月低頭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
……都是督軍,沈霽禾的脾氣就不會這樣。
沈霽禾總是溫和的,講理的,就算跟她意見不同,也會把話掰開了揉碎了講,有商有量地跟她聊出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
從來不會前一秒笑后一秒怒地嚇唬她。
而晏山青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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