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江浸月耳根一熱,但面上故作一本正經,用昨晚反駁洋人的語氣道:“大家閨秀,既能吃相斯文,也能吃相不斯文,全看心情和場合。”
晏山青被她這伶牙俐齒的模樣逗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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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月初一這天,江浸月特意選了一身胭脂紅色的織錦旗袍,喜慶又保暖。
旗袍領口和袖口都編了柔軟的白狐毛,蓬松地貼著她的下巴,襯得她的臉只有巴掌大,精致小巧,肌膚勝雪,明艷不可方物。
她從樓梯走下去時,正在客廳和蘇拾卷說話的晏山青,下意識抬頭看去,然后目光就頓住了,漆黑的瞳眸變得深邃。
蘇拾卷看看江浸月,又看看晏山青,悶聲笑了起來:“好了好了,你們快去吧,我也回東湖了。”
江浸月在樓梯站定,好奇地問:“來都來了,不一起看熱鬧嗎?而且怎么是回東湖,不是回南川呢?”
蘇拾卷笑說:“我回老家過年啊,要不是軍火的事沒處理完,我昨晚就回去吃年夜飯了。現在回去,都得大半夜呢。”
差點忘了蘇拾卷是東湖人。
江浸月道:“原來如此。蘇參謀長,新年快樂,一路平安。”
“新年快樂。”蘇拾卷揮了揮手往外走,“年后見!”
江浸月繼續走下樓,走到晏山青的身邊:“督軍。”
他西裝革履,外套一件黑色大衣,與她站在一起,一個冷硬霸氣,一個嬌艷雍容,竟是說不出的登對。
“走吧。”晏山青將臂彎給了她,江浸月自然而然地挽住。
開年寶宴設在西江最繁華的中心區。
他們還沒走近,就聽見鑼鼓喧天,百姓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江浸月的腳步情不自禁地加快。
晏山青看她眼睛亮閃閃的,就知道她喜歡湊這種熱鬧,嘴角一勾。
寶宴還請了舞獅隊伍,十幾頭憨態可掬的獅子在高低樁上跳來跳去,引得圍觀百姓鼓掌叫好。
旁邊還有踩高蹺的、耍大刀的、噴火的,各種各樣的表演,共同建造出這派熱鬧景象,江浸月受到感染,也露出了笑臉。
“督軍,東湖有類似的習俗嗎?”周圍太嘈雜,江浸月不得不靠近晏山青的耳朵說話,“南川正月初八和十五會有。”
晏山青的脖頸被她的氣息拂過,他喉結動了一下,道:“東湖最熱鬧的是端午,到時候帶你去看看。”
“好啊!”
白振棠是寶宴的主導人,也穿了一身嶄新的暗紅色長袍,精神抖擻,遠遠看到晏山青和江浸月,立刻笑著迎上來:
“督軍!夫人!”
他熱情地引著他們認識幾位西江商界的頭面人物,又親自將他們請到視野最好的首席落座,這里能俯瞰整個寶宴。
白振棠繼續跟晏山青寒暄,江浸月聽了一會兒覺得沒自己的事,就轉頭去看表演。
這時,一個穿著鵝黃色洋裝,燙了一頭卷發的女孩,一蹦一跳地跑過來:“爹爹!”
少女拉住白振棠的手臂,聲音歡快,“城隍廟那邊的雜耍班子什么時候開始呀?我和敏敏等不及想去看了!”
白振棠哭笑不得,略帶歉意地對晏山青道:“督軍見笑了,這是小女珍珍,被我慣壞了,沒大沒小。”
又轉頭對女兒道,“珍珍,沒看見爹在招待貴客嗎?太失禮了!”
白珍珍吐了吐舌頭,她身后還跟著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她拉著女孩的手臂,對白振棠說:“爹爹~敏敏特意從南川來找我玩,我不能讓她失望~”
說著又把身邊那個穿著藍色洋裝的女孩往前帶了帶,“爹爹,這就是我經常跟你提起的,我在南川的好朋友,萬敏敏。”
江浸月原本專注地看底下的表演,冷不丁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轉頭。
一看,還真是萬國軍的女兒。
萬敏敏也看到了江浸月,臉色不太自然,但緊接著,她的目光就被一旁的晏山青吸引過去。
……這就是那個取代沈霽禾的晏督軍?
她以前沒見過晏山青,只聽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羅,沒想到他竟然長得這么……英俊。
跟江泊禹完全不同的男人,有種撲面而來的野性和危險,卻要命地吸引人。
萬敏敏激動得臉頰紅撲撲的,連忙故作乖巧地行禮:“白伯伯好。”
白振棠笑著說:“誒,好,玩得開心啊。珍珍,雜耍班子應該要開始表演了,你們去看吧,小心點。”
“好!”
白珍珍又拉著萬敏敏跑開,江浸月也收回在萬敏敏身上的目光,只當作是個小插曲,并未放在心上。
萬敏敏一邊被拉著走,一邊忍不住低聲問白珍珍:“珍珍,江浸月……不,就是晏夫人和督軍怎么會來西江?”
白珍珍隨口道:“聽我爹爹說,好像是督軍府里剛處置了一個敢頂撞夫人的小妾,督軍就帶夫人出來散散心。”
萬敏敏若有所思地回頭去看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越看越覺得心動。
而越心動,她就越嫉恨江浸月!
憑什么好事都讓她占盡!
從前那個沈霽禾就算了,二嫁給晏山青,不僅是南川和東湖兩個重省的督軍,手握重兵,權勢滔天,還生得如此英武不凡,她真是好命!
這督軍府剛沒了一個小妾,豈不是空出一個位置?那她萬敏敏為什么不可以頂上去?
她有哪點比不上江浸月這個二嫁的破鞋?她都可以坐到督軍夫人的位置,她只是要一個小妾的位置,還不是手到擒來?
王敏敏的野心如同野草,在她心里瘋狂生長。
……
這個開年寶宴從白天一直熱鬧到晚上。
夜晚的西江更是精彩,街道兩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戲臺上鑼鼓開場,名角開演,戲臺下人頭攢動,小販們吆喝著賣糖人、瓜子、桂花糕,煙火氣十足。
晏山青和江浸月坐在前排看戲,正唱到精彩處,白振棠就帶著幾個人走過來,臉上帶著一種微妙的笑意:
“督軍,有個人,想介紹給您認識一下,或許對您日后有用。”
他語氣意味深長,晏山青挑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身旁正專注看戲的江浸月,抬手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她肩上:
“我去去就回,你先自己看。”
江浸月攏了攏帶著他體溫和氣息的外套,笑著點頭:“好。”
白振棠道:“夫人若是一個人無聊,我讓商會的陳經理陪您看會兒戲,他是我們西江有名的戲簍子,戲文故事門兒清!”
說著,就對身后一人示意。
那人應聲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夫人。”
燈光下,那人的面容清晰,江浸月和正準備離開的晏山青都愣了一下。
這個男人……
長得居然有點像,沈霽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