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夫人聽說她來了,連忙迎了出來:“宋小姐!”
她親親熱熱扶著宋知渝,“你小心腳下,要是看不清路,我再讓人提盞燈籠過來,可千萬別摔了,你現在的身子金貴啊。
宋知渝羞澀一笑:“哪兒金貴了?你才金貴呢,為陳家生下了小孫子,是大功臣!”
兩人也就見過兩三次,卻親得跟“好姐妹”似的,說說笑笑地往里走。
宋知渝故作隨意地問:“你們給督軍夫人送請帖了嗎?”
陳小夫人轉了轉眼睛:“那當然沒有,都請了你了,怎么還會請不相干的人?”
宋知渝故作隨意地說:“剛才好像看見江家的車,想著督軍也沒說讓夫人一起來,她怎么自己來了?以為是你們請的呢。”
這話就是在暗示,江浸月是自己跑來的,不是晏山青叫的,那么給她一個“好看”,不會有什么后果。
陳小夫人心領神會,笑著說:“我先帶你上座吧,外面的事,我知道怎么處理。”
宋知渝側頭瞥向門外江浸月的車,笑意不達眼底。
終于輪到江浸月的車停靠。
江浸月從車上下來,走向陳家,卻被門口的小廝攔住:“這位夫人,請問您有請帖嗎?沒有請帖不能進的。”
盛叔解釋:“這位是督軍夫人。”
小廝笑笑:“我們不認識什么督軍夫人督軍小妾的,只認請帖。否則隨便來個阿貓阿狗自稱是誰誰誰,我們就放進去,萬一打擾了真正的貴人們可怎么好?夫人如果沒有請帖,就別為難我們了,請離開吧。”
江浸月神色寡淡地看著他,已然心知肚。
她在這南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小廝怎么可能不認識她?
攔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要是沒記錯,剛才過去的那輛車是督軍府的,晏山青有公事沒那么早到,所以過去的那個不是晏山青,而是——宋知渝。
宋知渝讓人攔她,給她難堪,是想讓她鬧起來,或者灰溜溜地離開。
可惜江浸月兩條路都不打算選。
她脊背挺直如竹,裙擺被夜風卷起漣漪:“那我就在這里等著。”
小廝茫然:“……等什么?”
當然是等晏山青來,看他怎么處置這件事?
·
陳小夫人接到門口小廝的稟報,有點心驚。
她以為以江浸月的身份,這么被攔在門外,肯定會覺得難堪。
那么她最可能做的事——
要么是直接大吵大鬧,那她就徹底在全南川人面前丟臉,哪怕是督軍來了看見,也只會覺得厭煩,將她趕走;
要么是灰溜溜離開,那也好啊,她賣給宋知渝一個人情,搭上她就是搭上督軍府的線,以后活動起來也方便。
可沒想到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她好歹也是大家閨秀,又先后做了兩任督軍的正室,竟然這么舍得下面子,站在門口,一點都不覺得丟人……
這要是等晏山青來了,看見他們這么怠慢他的夫人,會不會生氣啊?
陳小夫人先是慌里慌張,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會。
人人都知道晏山青將這位結婚不到一個月的新婚妻子遣送回娘家不聞不問,宋知渝還懷孕了,他現在眼里心里就是只有宋知渝。
而且攔下江浸月也是宋知渝授意她做的,天塌下來還有宋知渝頂著,她怕什么?
她什么都不用怕!
想到這里,陳小夫人就又冷靜了。
對小廝說:“她想站就讓她站著,別理她。”
于是。
等晏山青的車靠邊停下的時候,他在車里就看到他那位我見猶憐的夫人,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大門邊。
赴宴的賓客從她身邊經過進門,都會回頭看她一眼,惡意嘲笑“都這樣了還敢來,真是自取其辱”,或者揶揄道“她要不是豁得出去,哪當得上督軍夫人”。
句句如刀。
而她呢?像是聽不見、看不見,一點都不覺得難堪。
晏山青推開車門,軍靴碾過青石板,凌厲如刀鋒,走到她面前:“陳家雇你杵在這兒當門神?那陳家還挺出得起價。”
江浸月轉身,晏山青驀然看到她眼眶微紅,像剛哭過那樣。
他臉上的表情頓時收了起來,嗓音微沉:“到底怎么了?為什么站在這兒?”
江浸月如實道:“他們說我沒有請帖,不能證明我是哪只阿貓阿狗,所以不讓我進去,我只能在這里等督軍來證明我身份了。”
晏山青看向門口的小廝:“沒有請帖就不能進?陳家規矩這么大?”
一個看門小廝,哪敢跟手握南川與東湖兩大重省的晏山青說話啊,磕磕巴巴地擠出幾個字:“督、督軍,這是我家小夫人的吩咐,我只是聽命辦事……”
晏山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什么都沒說,直接跨過門檻,自己進去。
陳小夫人聽說晏山青自己進來了,壓根沒理門口那個女人,心下暗喜,覺得自己果然沒錯!晏山青果然一點都不在乎他這個夫人,攔她沒什么后果,她抱宋知渝的大腿是抱對了!
看著晏山青大步走進門,她馬上扶起宋知渝,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晏督軍來了——”
她故意拔高音量,讓所有賓客都知道,他們陳家請得動這位南川新主!
賓客們紛紛回頭,又都站起身來迎接,暗忖陳家果然有實力!
晏山青只走到宴會廳前,從口袋里拿出煙,含在唇間,點燃,吐出口煙霧,掃視廳堂里所有人。
突然問:“哪位是陳小夫人?”
陳小夫人剛好走到他面前,冷不丁被他點名,微微一愣,下意識說:“督軍找我嗎……”
晏山青上下看了看她:“就是你把我夫人攔在門外?”
沒給陳小夫人反應的時間,他陡然怒喝:“你們陳家好大的威風!”
“!!”
陳小夫人一個后宅女子,從來沒有見過殺伐氣如此之重的男人,被他一喝,整張臉刷的一下煞白!
“督、督軍這是何意啊?”
“還敢問我是何意?我夫人賞臉來赴你家的宴,卻被你家攔在門口吹冷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陳家的門檻是金子做的,不是大羅金仙沒資格進來呢!”
陳小夫人這才明白,他是在替江浸月出頭!!
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晏山青不是不在乎他這個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