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否認了:“我自己學的。”
“哪兒學的?你在國外學的不是醫(yī)嗎?”
“國外也亂,總要自保,所以就學了?!?/p>
“哦,這樣?!?/p>
他也沒說信不信。
江浸月謙虛:“學得不好,只能嚇唬人?!?/p>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進餐廳,說到這里時,已經(jīng)上了二樓,到了窗邊那個位置。
晏山青隨意道:“還想吃什么,自己點?!?/p>
江浸月:“給我來一碗冰糖水吧?!?/p>
服務生剛要退下,晏山青就說:“這個天氣吃冰還早著,給她一杯話梅檸檬水。”
服務生自然是聽他的。
江浸月好不容易回個娘家,還被他強行壓在這里,心里本就不太舒服,他還這樣。
她有些沒忍住說:“督軍既然沒想讓我自己點,何必問我?”
晏山青說:“這不是顯得我尊重你么。”
江浸月:“……”
蘇拾卷聽他們這一來一回,笑著搖搖頭,插進話:“佑寧是家里的獨女,也是這一輩里唯一的女孩,被寵壞了,她說的話,弟妹不要放在心上。”
江浸月頓了頓,然后回道:“蘇先生多想了。我知道陳小姐只是跟我探討槍法而已?!?/p>
蘇拾卷倒是意外:“你認識我?”
江浸月言語得體:“督軍的好友,不認識才是我不懂規(guī)矩?!?/p>
蘇拾卷看了看她,忽然對晏山青說:“山青,你不是還在想今晚的宴會要帶哪個女伴嗎?有什么比帶你名正言順的夫人更合適?”
江浸月一愣:“什么宴會?”
蘇拾卷的氣質不像一個當兵的,十分斯文,也不似晏山青那般霸道,溫聲細語地解釋。
“我們剛進南川,要想辦法讓新舊兩派勢力相互融合,所以就想辦個宴會,把大家聚在一起。弟妹留洋回來的,對這些社交性的宴會應該更加熟悉,正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服務生送來她的話梅檸檬水。
江浸月借著喝水的動作飛快思索。
想讓新舊兩派勢力融合,不可能是辦個宴會,大家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跳跳舞就能達成,這里面的文章大著呢。
江浸月覺得自己最好不要摻和進去……她的身份太微妙了。
她放下水,微微一笑說:“我要是去了宴會,大家討論的話題可能就不是聯(lián)誼,而是我。督軍還是換其他人吧,免得喧賓奪主?!?/p>
晏山青卻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是嗎,那我也想知道,大家對你成為我的督軍夫人都是怎么看的?”
江浸月繼續(xù)婉拒:“這種宴會新潮,我沒什么新式禮服,現(xiàn)在趕著做也來不及,會丟督軍的臉,還是算了吧。”
晏山青掃了掃她身上的衣著。
她今日回門,穿得好看,一身白底綠葉的旗袍,綠葉以珍珠繡成,不單調,也不過分華麗,將她的氣質修飾得溫婉。
“你穿旗袍就好。所有人都穿西式禮服,只有督軍夫人獨樹一幟,不是更能體現(xiàn)出你的地位?”
江浸月還想再拒,但晏山青的耐心有限,下一句話的聲音已經(jīng)沒有那么隨意了。
“夫人還缺什么,我們現(xiàn)在就去買?!?/p>
“……”
江浸月明白了,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吁出口氣,被迫答應:“不缺什么了。請督軍準許我回家準備一下。”
“可以。”
江浸月起身離開。
她走下樓時,被旗袍勾勒出的細腰與臀,線條極為好看。
晏山青看著,端起那杯話梅檸檬水,一口喝了半杯。
放下時,眼里的情愫意味不明。
“督軍?!备惫俨恢酪貌挥酶先??
蘇拾卷笑問:“你剛才怎么回事?那么容易就被夫人搶走了槍?”
副官連忙低頭認錯:“我沒想到夫人敢奪槍,沒防備……”
晏山青淡淡道:“不用跟了。自己去領十軍棍,下次再這么大意,就滾去當大頭兵?!?/p>
……
江浸月仍然回了江家。
她到家時,大嫂和母親正在廳堂說什么,神色焦急。
她喊:“媽媽。”
江夫人立刻:“皎皎,你回來了,我聽你大嫂說你在街上跟督軍的表妹動槍,你還被督軍單獨留下,可擔心壞了,我正想讓你大哥去看看。”
江浸月給了母親一個安撫的笑容:“沒什么,督軍留我,只是想讓我陪他參加宴會。”
大嫂問:“是今天晚上在洋樓辦的那個宴會嗎?”
江浸月看向她:“對。大嫂也知道?”
大嫂點頭:“你大哥也收到了邀請函,本來是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才沒告訴你,沒想到督軍還叫了你一起去。”
看來這個宴會集結了南川省內所有叫得上名號的人。
江浸月想了一下,然后彎出微笑:“那正好,我們可以互相照應?!?/p>
江父沉聲:“你們是該互相照應。據(jù)我所知,這個宴會還請了鹽務的,鐵路的,碼頭的,學校的……顯然,晏山青是想把這些重要部門都換成自己的人掌權,但老人們未必肯交權,這可能是一場鴻門宴啊。”
江浸月心里有數(shù)。
大嫂牽她手:“先到房間選衣服吧。”
江浸月便跟大嫂去了房間。
江家富庶,衣裳首飾什么的自然是不缺的,大嫂也是時髦的女人,從衣柜里拿出幾條華麗的裙子:“要穿洋裝嗎?”
江浸月?lián)u頭:“不了,我穿旗袍就好?!?/p>
免得忤逆了晏山青,他又有話說。
大嫂笑著說:“雖然你從國外回來,但身上的氣質還是更適合穿旗袍?!?/p>
江浸月垂下眼睛,低聲說:“霽禾也喜歡我穿旗袍?!?/p>
大嫂心疼地看著她,她跟沈霽禾結婚三年,真是夫妻恩愛,一段佳話。
她也不想江浸月陷在難過里,連忙拿出兩件新旗袍:“那要穿這件紅色的,還是墨綠色的?你皮膚白,穿墨綠好看,穿墨綠的吧?”
“穿紅的吧。”
既然他要她顯眼,那她就顯眼到底。
換了衣服,又上了妝,將頭發(fā)挽出一個發(fā)髻,用一根玉簪扎著。
天色漸漸黑下來,門口的仆人來報,外邊停了一輛汽車,不知是誰?
江浸月猜是晏山青來了,起身出去。
果然,一跨出門就看到晏山青正靠著汽車在抽煙。
他沒有穿軍裝,也不是下午在大街上的休閑裝扮,而是換了一套黑色西裝。
但怎么說呢。
這男人雖然包裹在西裝革履下,但襯不出一點紳士感。
他身上有種野性,讓人輕而易舉聯(lián)想到山頭上威風凜凜的雄獅。
江浸月腳步徐徐地朝他走去。
高跟鞋落在水泥地面上,咚咚,晏山青吐出一口煙霧,上下掃了她一圈,咬著煙說:“夫人很漂亮?!?/p>
江浸月說:“督軍滿意就好?!?/p>
·
宴會在洋樓舉行。
洋樓是南川省最華麗的西式建筑。
宴會大廳懸掛著從西洋海運而來的巨大水晶燈,燈下的男男女女衣香鬢影,手持一杯紅酒交談著。
南川易主雖然才過去短短一個月,但由于沒有真正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所以對這些上流社會的人們來說,幾乎是毫無影響。
有人驚呼:“晏督軍來了!”
眾人紛紛放下手頭上的事,朝著門口迎去。
然后就看到,晏山青的臂彎里挽著一個穿紅色旗袍的女子。
女子容貌清絕,見過她的人,都不會忘記她是誰。
于是,有人低聲議論:“督軍怎么帶這個女人來?”
也有人輕嘲:“他們是新婚夫妻,督軍不帶她出來才奇怪??此┏赡恰珮印?/p>
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