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艷的目光在陳木和王建林臉上掃過一眼,心底卻苦笑不已——結(jié)果比她預(yù)想的還要分明。
王建林的緊張與忌憚幾乎是刻在臉上的,甚至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連呼吸都帶著幾分急促的滯澀。這倒不算意外,畢竟王建林說到底只是個正廳級公安廳長,平日里別說接觸趙通天,就連趙家的邊都未必能摸到。
如今突然得知幕后人是趙通天,那份緊張里裹著的濃烈忌憚與后怕,簡直要從眼神里溢出來。
可陳木呢?他面色依舊平靜得像一潭深水,眉頭雖微蹙,眼底卻沒有半分驚惶,仿佛“趙通天”這三個字,不過是一個尋常名字,根本掀不起他情緒的波瀾。
“你是說,從一開始,背后推波助瀾的就是趙通天?”陳木看向梁艷,見她眼神篤定地沒有一絲猶豫,話鋒忽然一轉(zhuǎn):“那你和趙通天是什么關(guān)系?或者說,你是怎么和他搭上話的?”
梁艷深深看了陳木一眼,心里徹底有了數(shù)——陳木果然和傳聞中一樣,來頭絕不簡單。
換做旁人,別說查下去,光是聽到“京都趙家”四個字,恐怕早就嚇得打了退堂鼓,更別提這事還牽扯著趙通天這個極有可能成為趙家繼承人的人物。
“陳秘書長,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梁艷輕輕搖頭,語氣里帶著幾分自嘲:“我怎么可能真的認(rèn)識趙通天這樣的人?對我來說,他就是傳說里的存在,這輩子我都沒指望能見到。”
“能讓趙通天主動聯(lián)系我,說到底,還是因?yàn)槟恪!闭f到這里,她的聲音又沉了幾分,裹著一絲化不開的苦澀。
趙通天那樣手握“通天”能力的人,她連仰望都覺得遙遠(yuǎn),若不是眼前這個男人,就算付家名義上沾著趙家的邊,她梁艷也清楚,自己根本沒資格踏入趙通天的視線。
“因?yàn)槲遥窟@場戲,是趙通天專門為我準(zhǔn)備的?”陳木眉頭擰得更緊,心里卻依舊沒有想通透。
至今他還沒摸透趙通天的用意,可這般迂回的手段,倒真像趙通天的風(fēng)格。
“你應(yīng)該還有事沒說透吧?”陳木的目光再次落在梁艷身上,眼神銳利得像能看穿人心:“別藏著了,意義不大。”
“您覺得呢?”梁艷忽然來了點(diǎn)興致,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都說這些所謂的“天驕”,個個都這般敏銳,她還真想看看陳木能不能猜出個什么來。
“比如,你在付家到底扮演著什么角色,還有你和付博的夫妻關(guān)系,是不是真的斷了?”陳木沒繞圈子,一開口就戳中了核心。
這兩個問題像兩塊石頭,瞬間砸得梁艷沒了聲音,臉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果然,天才自有過人之處。
陳木一句話,就問到了她最不想提及的隱秘。
梁艷沉默了片刻,終于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回憶的沉郁:“其實(shí),付家從一開始就是趙家的人。不然你以為,憑付博那個沒背景的人,能坐上青尾區(qū)人大主任的位置?”
說到這里,梁艷又補(bǔ)充道:“準(zhǔn)確說,付家是趙彤兒一手扶起來的,付博能有今天,全靠趙彤兒幫襯。”
“而我,就是那個被兩邊都能隨意拋棄的人。”話講到這里,梁艷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凄慘的笑容。
這些過往是她最不愿觸碰的傷疤——尤其是趙彤兒,為了給自己增加籌碼,竟能放下身段,把付博變成她手里揮之即來的刀。
陳木垂眸沉思,過往的碎片在腦海里漸漸拼湊:趙彤兒與付博的公媳關(guān)系,看似平常,可藏在背后的秘密,如今隨著梁艷的話,終于一一揭開了面紗。
梁艷的交代足足持續(xù)了兩個多小時。
當(dāng)最后一個字落下時,她長長舒了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
她看向陳木,聲音輕得像嘆息:“你知道嗎?我特別討厭現(xiàn)在的自己,可我沒別的選擇。”
陳木沒接話,誰不是在權(quán)衡里選了路?活成自己討厭的樣子,說到底,還是自己的選擇。
他起身,準(zhǔn)備結(jié)束這場審訊。
該問的,差不多都問清楚了。
“陳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微是我的女兒?”梁艷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陳木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小微是你女兒,但我清楚,她和你關(guān)系不一般。”
梁艷慘笑一聲,眼里的光瞬間暗了下去。
她原以為陳木早就知道了,沒想到他也只是猜測,如果她剛才在膽大一點(diǎn),或許陳木也未必拿她有辦法。
可事到如今,招供都招了,后悔也沒用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語氣變得鄭重:“請你,不要告訴小微關(guān)于我的一切。如果可以,在我出來之前,幫我多照看她幾分,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陳木深深看了她一眼,沒說答應(yīng),也沒說拒絕——那眼神里藏著復(fù)雜的情緒,有對梁艷處境的了然,也有對小微未來的考量。
陳木招呼王建林,兩人并肩走出了審訊室,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隨著厚重的鐵門“咔嗒”一聲關(guān)上,將審訊室隔成了兩個世界。
梁艷獨(dú)自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白熾燈的光冷得刺眼,她緩緩蹲下身,雙手抱住膝蓋,眼神里終于卸下了所有防備,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疲憊與茫然。
“小微……是媽對不起你。”她的聲音哽咽著,淚水無聲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媽本以為,把你從大山里接出來,就能讓你過好日子,沒想到反而害了你。”
“本以為幫你安排好一切,你能安穩(wěn)找到幸福,可到頭來,還是讓你落得這般境地……”梁艷此刻,精神狀態(tài)極差,內(nèi)心的自責(zé)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沒人知道,小微是她當(dāng)年下鄉(xiāng)當(dāng)知青時,和前男友生下的私生女。
那個年代,多少人為了回城,放棄了鄉(xiāng)下組建的家庭與牽掛,她梁艷也沒能例外——當(dāng)年她狠心離開,后來費(fèi)盡心思找到小微,本想彌補(bǔ),卻沒想到,自己的“安排”,終究還是把女兒推向了深淵。
……
另一邊,王建林的辦公室里,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王建林坐在沙發(fā)上,有無意識地看著陳木,嘴唇動了好幾次,卻始終沒敢開口打破沉默。
陳木看在眼里,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遞到他面前,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王老哥,這是還在為趙通天的事犯怵?”
王建林接過煙,苦笑一聲,聲音中都帶著幾分輕顫,他想說“大哥,那可是京都趙家的趙通天,能不怵嗎?”
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這些天的接觸里,他早就察覺,陳木似乎早就認(rèn)識趙通天,而且從陳木身上,他看不到半分對趙通天的忌憚,反倒只有一種習(xí)以為常的平靜。
“抽根煙,冷靜冷靜。”陳木給自己也點(diǎn)了一根,煙霧繚繞中,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沉穩(wěn):“只要敵人從暗處走到了明面上,就沒什么好怕的。”
王建林猛吸了一口煙,把心里的擔(dān)憂終于說了出來:“陳木老弟,你跟老哥說實(shí)話,你和趙通天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他一出手就想把你置于死地,你們之間……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不知道兩人之間藏著怎樣的恩怨,可光是“欲除之而后快”這一點(diǎn),就足以讓他心驚。
能讓趙通天這般動怒的人,陳木的背景定然不簡單,可這恩怨越深,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風(fēng)險就越大。
“這事說來話長。”陳木彈了彈煙灰,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我們倆從小就斗到大,至于他這個人,沒什么好評價的。”
陳木并沒有細(xì)說彼此的具體恩怨,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而且王建林知道得越多,就越容易被卷入這場漩渦,對他沒有半分好處。
王建林看著陳木不愿多談的樣子,也識趣地閉了嘴,沒再追問。
他沉默了片刻,掐滅煙頭,眼神突然變得無比堅(jiān)定:“老弟,老哥我這輩子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你身上了。”
這句話,分量重得驚人。
這意味著,他已經(jīng)徹底決定和陳木綁在一起,從今往后,陳木要面對的趙通天,要闖得難關(guān),他都會陪著一起扛。
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他也認(rèn)了。
陳木拍了拍王建林的肩膀,對于王建林的表態(tài),陳木心里還是挺感動的,畢竟直面趙通天,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扛得住,就好像張?zhí)旆牛瑸榱瞬坏米镖w通天,他也得乖乖充當(dāng)中間人!
不過對陳木而言,趙通天已經(jīng)浮出水面了,接下來才是硬仗。
“就讓已經(jīng)知道幕后指使人是誰,是不是可以收網(wǎng)了?”當(dāng)王建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感覺到有些心驚肉跳,那可是趙通天啊,真的能抓嗎?
不過一切都要眼前這個男人拿主意,是抓還是不抓,全在這個男人一念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