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包間內(nèi),落針可聞。
即便是林天冥,都未曾想到,陳木會將針鋒相對提升到直接撕破臉皮的程度。
什么叫,你是領(lǐng)導(dǎo),你讓放人就放人?這不是最為典型的官僚主義,以勢壓人,以權(quán)謀私?
黃斌臉色無比難看,惡狠狠瞪了眼陳木,心里憤怒不已,這種事情可以當(dāng)眾說出來的嗎?
在座的,都是副廳長級干部,還有政府的秘書長,毫無疑問,今晚他和陳木針鋒相對的事情,明日一早,必定傳遍整個云煙市。
想到自己屢屢在一個小小正科級干部面前吃虧,黃斌就感覺像吃了蒼蠅,難以下咽。
陳木此刻,面色平靜,眼中同樣帶著一絲怒意,他本以為有林天冥主任壓著,這黃斌就算再不識趣,也不應(yīng)該視察活動還沒結(jié)束就對他發(fā)難。
既然黃斌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那么就不要怪他陳木不給對方面子了。
陳木做事情一直有一個準(zhǔn)則,但凡不是違背原則性的問題,正常不會選擇去計較,可若是違背原則的事情,那不好意思,他只有一個宗旨,把事情鬧大,鬧大到以對方的級別,依舊無法控制的程度!
黃斌的挑釁以及故意刁難,就是沒有將他放在眼里,陳木倒也不介意,借此機會,正告黃斌,他陳木絕不是人人拿捏的軟柿子。
戴白寬也有些意外,因為他從吳辰和市長口中了解到,陳木是一個很穩(wěn)重的人,今日的視察活動,是以市人大為主,常委會的領(lǐng)導(dǎo)都來了,陳木不該這時候選擇與黃斌對著干,因為這等同于是在打眾人的臉。
果然,其他幾名副主任表情都有些難看,他們倒不是想要替黃斌出氣,但一個小小的科級干部,居然跑到他們頭上拉屎來了,黃斌被羞辱,等同于陳木也敢對他們不客氣。
“小陳,注意你的言辭,什么叫領(lǐng)導(dǎo)讓你放人你就放人?”不過,不需要其他副主任開口,林天冥就站起身,冷視陳木,說道:“關(guān)于黃斌同志的親屬事情,我也有耳聞,但我可以告訴你,從始至終,黃斌同志就沒有向我開過口,更沒有利用自己手中的權(quán)力,給相關(guān)部門施壓。”
“你剛才說的話,實在有些沖了!”林天冥的壓制是陳木沒有料到的,不過他卻注意到林天冥給他使了一下眼神,心里頓感疑惑,但礙于林天冥已經(jīng)暗中打招呼了,陳木也只能深吸了口氣,不回答。
“還不向我們黃斌副主任倒杯酒?”林天冥也沒有想要讓陳木太難堪,畢竟是他看重的人,但是這時候他如果不為黃斌站臺的話,以后要開展工作就會比較麻煩一些,并且也不利于班子的團結(jié)。
“倒酒?”陳木搖了搖頭,他沒有當(dāng)眾頂撞林天冥,已經(jīng)給足了黃斌面子了,但是要讓他倒酒賠禮道歉,門都沒有。
向黃斌示弱,那就是對不起自己的初心了。
林天冥也沒有想到陳木的性格這么剛,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黃斌。
黃斌原本還在氣頭上,但他畢竟是老江湖了,也跟林天冥搭檔好幾年了,一個眼神就能夠領(lǐng)悟林天冥的意思。
“倒酒就不用了,我今晚不想喝酒,這件事就這么算了。”黃斌知道林天冥是要讓他跟陳木握手言和,但是他堂堂一個副廳長級干部,跟一個小小正科級干部握手言和,太掉身份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說自己不想喝酒,也算是給了林天冥一個交代了。
“林主任,你們吃。”黃斌起身離開,他不屑跟陳木坐同一桌,因為陳木還不夠資格。
林天冥沒有阻止,其他副主任欲言又止,但是老大都沒有開口,他們自然很識趣的閉嘴,倒是藍書記,作為地方主官,他不稍微表態(tài)一下,還真的不太行。
這是為官之道的禮數(shù),陳木可以跟黃斌副主任硬剛,但最終壓力可能都會落到他身上,與其如此,還不如借此機會,陪同黃斌出去,也能夠避免后續(xù)被黃斌找借口刁難。
對此,林天冥主任同意了,并沒有阻止藍書記的行為。
黃斌離開了包廂,藍書記緊隨其后,邊跑邊喊道:“黃主任,您慢點。”
對于藍海的出現(xiàn),黃斌倒是有一點意外,不過他對藍海的態(tài)度還算可以,畢竟對方也是省管干部,而且年紀(jì)也不大,指不定哪天也有機會升到副廳長級。
畢竟,前不久,福云縣的縣長沈通,如今可是云煙市常務(wù)副市長,同為副廳長級,他黃斌的權(quán)力可遠遠比不上沈通手中的權(quán)力。
縣長可以提拔,縣委書記應(yīng)該也快了吧?
想到此處,黃斌對藍書記的態(tài)度更加謙和了,與在包廂內(nèi)的截然相反:“藍海同志,你怎么不在里面吃?”
“黃主任,瞧您說的,您都不吃,我哪能留在里面吃?”藍書記笑著說道:“這次家家飽飯店的工作餐準(zhǔn)備得不錯,要不我們?nèi)ジ韨円黄鸪裕俊?/p>
“也好。”黃斌想了想,餓肚子是自己餓肚子,何必為了陳木讓自己挨餓。
兩人邊走邊說,黃斌回憶過往:“福云縣的變化真的很大,我才離開多久,率先在全省脫貧摘帽不說,更是助推了我們云煙市的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
“老領(lǐng)導(dǎo),如果沒有您以前打下來的牢固基礎(chǔ),福云縣也不會有今天啊。”藍書記笑著說道,他很清楚自己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
果不其然,黃斌聽到藍書記的馬屁之后,很是受用。
馬屁雖好,但黃斌也沒有忘記正事,他不介意借此機會敲打一下藍海,讓藍海意識到,再包庇或者偏愛陳木,那就是與他對著干的行為。
“不過官場風(fēng)氣就不太行了,一個小小的元后鄉(xiāng),貪污腐敗如此嚴(yán)重,又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擔(dān)任黨委書記,這點你們把關(guān)可有些不嚴(yán)格了。”黃斌說了一聲,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不管是掃黑除惡還是反腐,都是一項任重而道遠的事業(yè),我之所以對陳木同志如此嚴(yán)厲,絕對不是對他有個人偏見。”
“不管是我小舅子也好,老丈人也罷,若是我想要濫用職權(quán),若是我想要行使手中的權(quán)力,你認(rèn)為市里的領(lǐng)導(dǎo)不會給我面子嗎?”黃斌分析道。
藍海臉上堆滿了笑容,連連點頭,但是心里卻很不屑,你要是敢,你倒是去做啊,來元后鄉(xiāng)逞什么能?
“黃主任,就像您說的,陳木終究還是比較年輕,這樣年輕的干部就應(yīng)該放在基層多多鍛煉,而且將他放在元后鄉(xiāng)這個位置,并不是純粹我的意見。”藍書記也不可能一直挨訓(xùn),他必須側(cè)面告訴黃斌,人家陳木這么年輕就可以擔(dān)任鄉(xiāng)鎮(zhèn)黨委書記,上面不是沒人的。
說著,藍書記刻意指了指天,但是他并沒有說出口。
“二十八歲的正科級,我當(dāng)初二十六歲就已經(jīng)是正科了,三十二歲是正處了。”黃斌不屑一顧,他知道藍海言語中的意思,陳木背后有人,他就沒有嗎?
當(dāng)初被方明浩擠走,他還不是照樣榮升副廳長級?
藍書記訕訕一笑,沒有回答,他很想告訴黃斌,別太小看陳木了,方明浩都栽了跟頭,你跟方明浩比起來,誰更硬?就算不相上下,那也只是不相上下。
兩人很快就到了代表們吃飯的餐廳,上百道菜擺放在長桌上,分成兩排,黃斌看了之后,都不得不說,這次元后鄉(xiāng)準(zhǔn)備的真的很充足,他都想隨便找一些麻煩,可餐飲方面,可以說無可挑剔。
在包廂中,因為黃斌的離場,眾人吃得確實不是很歡快,林天冥的臉色依舊很不好看,在他看來,黃斌有些太計較了,正如黃斌自己所言,陳木官職小,沒有資格跟他坐同一桌,那為什么還要跟一個晚輩斤斤計較?
酒過三巡,有點不歡而散的感覺。
陳木并不能安全離開,他被林天冥主任給留下來了,其他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則是已經(jīng)離場,半個小時后返回天豪酒店。
“你小子,說話這么沖,是有什么目的?”包廂里就剩下他跟陳木兩人了,所以林天冥也沒有心思跟陳木繞彎子,直言不諱道:“人家好歹也是副主任,你差了人家可不是一丁半點,按你的邏輯,是不是等你到了副處,也可以不將我這個正廳級的放在眼里了?”
正科級針鋒相對副廳長級,在云煙市整個官場的歷史中,絕無僅有。
可預(yù)見的,陳木的名字,明天一早就將席卷整個云煙市。
但是,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如果黃斌有心利用這一點,陳木最終會被定義成,目無組織、目無領(lǐng)導(dǎo)的刺頭!
這種刺頭,在官場之中,是領(lǐng)導(dǎo)最不喜歡的。
當(dāng)然,了解陳木的人,自然不會這么覺得,但不知道陳木秉性的人呢?
“林主任,我沒有任何目的,要說有的話,只能說我不想違背自己的初心與原則。”陳木面對林天冥的責(zé)罵,他并沒有任何畏懼,目光與林天冥對視。
“誒,你小子。”林天冥深深看了一眼陳木,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黃斌是一個睚眥必報之人,但凡有機會給你穿小鞋,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你自己要小心了。”
與黃斌畢竟搭檔了好幾年了,對黃斌的秉性,林天冥還是比較清楚的。
黃斌能夠作為市人大黨組副書記,第一副主任,可不止是有手段,更有一股狠勁。
他若要對付陳木,陳木恐怕會寢食難安。
可是,現(xiàn)在陳木被他委以重任,怎么可以眼睜睜看著黃斌把他的愛將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