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沈勝男沒想到一向老實巴交的堂妹會突然頂撞自己,愣了一下,張口就朝她罵道:“沈念安,你吃熊心豹子膽了,敢這么跟我說話。”
“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干什么嘛,我們在響應領導的號召。”
“你現在的行為是在破壞我們的安定團結,是在維護資本主義的尾巴,小心我們也給你戴帽子。”
此時沈念安已經走到了蘇懷瑾的身旁,可能是感受到了沈念安的到來,一直低著頭的蘇懷瑾這才緩緩朝沈念安看了過來。
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此時全都是破碎感,唇齒發白的朝著沈念安道:“你怎么來了,趕緊回去,這事跟你沒關系。”
沈念安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一邊給他松綁,一邊氣鼓鼓道:“跟我沒關系跟誰有關系。”
眼見沈念安這么大膽,沈大伯也坐不住了,冷聲道:“念安,你這是干啥。”
沈念安這時已經給蘇懷瑾松了綁,看著他垂在一旁的手,認認真真地把自己的手擠了進去,十指相扣,神色淡定道:“我來帶我男人回家!”
話音剛落沈大伯就怒氣沖沖道:“胡鬧,你家蘇懷瑾是資本家是黑五類,這是板上釘釘的事,還沒批斗,回啥家。”
沈念安這才有空朝沈大伯看了過去,就是這個打著為她好的大伯,占他們家房子,偷她爸媽的撫恤金,養廢她弟弟,批斗她男人,她是傻了才被他們糊弄了這么多年。
“大伯,你這說的那的話,我家蘇懷瑾什么時候成資本家黑五類了。”
“成資本家的是他爸媽好不好!我家懷瑾早在運動還沒開始的時候就跟他爸媽劃清了界限,咋了,劃清界限也不行了?”
“你們不要看著蘇懷瑾長得比你們想的好,就開始后悔往人家身上潑臟水好不好。”
“我知道我大姐看到蘇懷瑾的時候就開始后悔讓我替她嫁了,可當初是你們要死要活的不愿意的,不能一看到人長得帥了,你們就坐不住了吧?”
“再者說蘇懷瑾現在是我男人,我不允許別人這么誣賴他。”
沈勝男沒想到沈念安當著大家伙的面就這么直白的說出了她的心思,當即氣紅了臉,“沈念安,你別胡說八道,我什么時候后悔了。”
“就他這種資本家黑五類,我才不后悔!”
“呵!不后悔,不后悔你挑這頭干啥,咱們村自古以來都踏踏實實,本本分分,從沒搞過這些花里胡哨。”
“咋蘇懷瑾一來,你就跳了出來?你不后悔你是啥?”
“我家蘇懷瑾可是正兒八經的知青下鄉,那是支援咱們這貧苦小山村來了。”
“你睜著你那大眼睛好好瞧瞧,他住的那地方,咱們村打著燈籠找都難找,還他資本家,他黑五類,他那里黑五類了。”
沈勝男沒想到沈念安這么無理取鬧,當即氣結,“你,你!”
“你別忘了他爸媽可是資本家!他們一家的海外關系,復雜得很,重點他自己還是科研工作者。”
沈念安直接冷嗤一聲,“你聾了不成,他已經跟他爸媽劃清界限了,那些都跟他沒關系。”
“他現在的家人是我,八輩貧農,烈士遺孤!”說完便不再看她,轉頭看著大隊長跟村里人,眼淚當即掉了下來。
“隊長大伯,父老鄉親,你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家的情況你們也知道,我爸媽為了維護祖國的安定走的早,家里就剩我跟我弟,這些年我們倆沒少吃苦受罪。”
“這眼看著日子稍稍好了點,要是在把我家懷瑾打成黑五類,我就不活了。”說這話的時候沈念安的語氣既悲慘又決絕。
讓人聽了就忍不住動容,再加上她跟蘇懷瑾那瘦弱的身子一前一后地站著,更是讓人可憐。
看著她們這樣,周圍的氣氛瞬間沉寂了下來,緊接著就聽有人出聲道:“安丫頭說的是,這蘇同志來,也沒把咱們怎么著,沒必要把人打成右派。”
說這話的是跟沈念安交好的鄰居大娘,見她第一個站出來,沈念安朝她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幾乎都是他們現在的鄰居,陸陸續續為她們說話的人越來越多。
沈勝男見氣氛不受控制,立馬出聲道:“可蘇懷瑾已經被打成了黑五類,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見沈勝男說得堅定,周圍人又立馬沉寂下來,沈念安也沒客氣,直接看著沈勝男回懟道:“什么時候下來的文件,你拿來先給我看看。”
“沒有文件,你就張嘴冤枉人,小心我告你誹謗。”
根據沈念安上輩子的記憶,蘇懷瑾這時候被打成黑五類,純純是村里人自己組織的,根本沒有正規的文件。
這話一出沈勝男立馬啞了火,把蘇懷瑾打成黑五類,純粹是她的個人行為,哪有文件。
大隊長見沈勝男說不出話來,這才起身出聲道:“行了,咱們村離鎮上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學人家鬧什么!”
“既然上面沒有文件,蘇懷瑾就不是黑五類,也用不著批斗,行了大家伙都趕緊回去吧!收拾收拾,吃完飯還得下地干活。”
眼見自己的計劃就要泡湯,沈勝男當即坐不住了,張口就要說話,“大…”
話還沒說完,就見大隊長眼神冷冽地朝著她胳膊上的紅袖章看了過來。
語氣冰冷道:“勝男啊!咱們這就一小地方,鬧不出那么大動靜,除了蘇懷瑾家里好一點,你扒拉扒拉連個富農都沒有,這事我看就算了。”
沈勝男聽完還要再說,就被一旁的沈大伯拉住了胳膊,“行了,勝男,這事聽大隊長的。”
沈勝男聽完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應了下來,沒在多說。
而蘇懷瑾就跟被人灌了三瓶二鍋頭一樣,暈暈乎乎地跟著沈念安往外走去,這期間沈念安就沒放開過他的手。
說實話在看到沈念安那一刻,他的腦袋還是清醒的,看著她瘦小的身影站在自己前面,鏗鏘有力地反駁著她堂姐的話。
看著她聲淚俱下地說著她的不容易,甚至在她說她不活時,心臟還抽痛了一下。
可他也知道在這里,除了她去說去抗爭,他什么都不能說,只能默默地站在她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