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重安很清楚,想讓皇帝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之前是沒有敢想。
而今有些人或許會想一想。
這種想一想,本身就是皇帝權威崩潰的開始,也是皇帝對朝廷失控的蔓延。
射王中肩效應,真可以避免嗎?
就在賀重安深思的時候。
皇帝一連將內務府七司所有郎中,一塊罷免了。
侍衛大臣除卻朱天倫之外,全部輪換出去。
守衛京城禁軍,親衛軍的將領當日當責的,全部回家。
然后就是一連串的任命。
賀子忠得了彩頭。他直接到了京營任職,接替被罷免的禁軍獎勵。
但賀重安萬萬沒有想到,他也得了彩頭。
“御前侍衛賀重安,救駕有功,權任內務府會計司郎中?!?/p>
賀重安是七品,郎中是五品官。
賀重安連升三品不太合適,所以有一個“權”,也就是代理。但不管怎么說,賀重安升六品官是一定的。
賀重安暗道:“新聞處怎么辦?”
卻也不敢多說,只是謝恩。
皇帝說完這些事情才說:“今日乏了,你們都退下去吧。不等他們開口,就拂袖離去?!?/p>
皇帝來到后院忽然說道:“賓王,你知道朕為什么讓你去內務府?”
賀重安心中轉了幾個圈,說道:“是查,誰行刺貴妃?”
“給我查出來,是那一個逆子?!被实壅Z氣說道:“我說的是真兇,而不是推出來的替死鬼。這一件事情,很難辦,貴妃與朕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而且這一件事情,不能正大光明地查,需要暗中查。你能辦到嗎?”
“臣能辦到?!?/p>
賀重安這一段時間,進行簡單的勘查。
正如韓誠所言,這一行人就是拿著內務府腰牌,大搖大擺進宮的。
收繳上的內務府的腰牌居然是真的,假貨。
真的是所有工藝細節暗紋都是真的。假貨是因為這令牌沒有宮中備案,沒有發下去的記錄,所以是人偽造的。
內務府是天下工藝最精湛的地方。朝廷的令牌,印信等等都是內務府造出來的。
誰能偽裝內務府的手藝。
如果內務府的手藝那么容易偽裝,就不會等到今天了。
這背后太明顯,水很深。
但這件事情,說好查也好查,說難查,也難查。
好查,很簡單。因為能這樣做的人,全部在明面上,不用別的,將京城權貴與當權官僚家族列一個名單,這個人絕對在其中。
說不好查,也不好查。
這種人現在早就收尾了。想抓著這些人的把柄,太難了。
這也是皇帝一股腦對內務府大換血的原因。
沒有這一場換血,查都不要想查了。
“只是臣需要時間?!?/p>
“沒問題?!被实蹖w福說道:“你現在就給朕找出一個替死鬼來。將這一件事情了結了。”
“奴婢明白?!?/p>
賀重安這才明白,他屬于皇帝的暗棋。而趙福要做的就是明面上,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說著一件事情過去了。
才有他賀重安行動的時間。
這一件事情,在皇帝這里絕對不算完。
“只是-----”賀重安心中暗道:“真要這樣嗎?”
賀重安能夠理解皇帝的一舉一動。
皇帝是將這一件事情,示威對他的挑釁,第一時間不是查明真相,而是確立自己的權威。
不惜濫殺無辜。
甚至皇帝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會將真相大白于天下-----兒子想殺庶母,傳出去好聽嗎?
但被牽著進來,無辜慘死的人。
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按上莫須有的罪名,只為了用鮮血來證明皇帝的權力。
賀重安是從內心深處,不接受這樣的局面。
卻也只能如此。
“陛下,新聞處-----”
“新聞處,你繼續帶著?!被实壅f道:“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好生做事,將來貴妃不會虧待你的。”
“臣明白?!?/p>
這一件事情引發的風波才剛剛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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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君玉正在恭恭敬敬寫辭呈。
回想自己一輩子,三起三落,位極人臣,執掌天下權柄十幾年,而今也夠了。
只是寫的時候,難免心緒波動。一手漂亮的館閣體,幾十年沒有寫錯的館閣體,居然出錯了。
一筆拉長。
衛君玉恭敬的將寫錯的紙張,放在火盆里。
“老師,您不多想想嗎?”吳守中忍不住最后的勸說。
“不了?;实蹖ξ也荒蜔┝?。我再不走,就是戀棧不去,將來不會有好下場的,不管對你,還是對我都不是好事?!?/p>
“可是眼下的局面,離不開老師您啊?!?/p>
“怎么離不開?”衛君玉說道:“我就是一個裱糊匠,日日做得就是將房子裱糊的光彩亮麗。能做到這一點,我就能在這個位置上。而今我做不到這一點,不麻溜滾蛋,想做什么啊?”
衛君玉也沒有想到,十幾年維持天下無事,這才幾年,就鬧出這樣的動靜。
刑部的事情,奪嫡的事情,開國勛貴與南征勛貴的事情,而今又冒出一個武寧侯賀家。真是人心思變啊。
衛君玉其實也能夠理解。
十幾年論資排輩升遷,每一個想升官的人都不樂意。
更不要說,天下無數問題被衛君玉自己給壓了下去,很多事情,已經到了壓不下去的時候了。
大變在即,自己不走,很有可能走不了。
今日皇帝的話,別人或許不在意。
但衛君玉卻很在意。
因為他知道皇帝,一舉一動,絕對不是毫無意義的。
皇帝走的時候,并沒有讓自己將帽子帶上。
其中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皇帝還是念了舊情,給自己一個體面。
如果不識趣,將來就不好說了。
“守中,我給你說句實話。將來這朝廷上是多事之秋。你自己也要掂量,刑部的事情才是開胃小菜。你有把握就留下來,沒有把握,也要早思退路。避一時風頭,也不失為明智之舉。”衛君玉對吳守中這番話,是真心實意的師徒之情。
對衛君玉來說,朝廷上有一個自己的弟子,是一件好事。
但從刑部這些事情的處置上來說,衛君玉發現吳守中,似乎太平日子過久了不適應激烈的朝廷斗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