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定不會對外人說的?!毕旅娴娜思娂姶饝?。
賀重安這才緩緩開口,說道:“陛下見我,說的是報紙的事情了?!?/p>
這一句話,暗藏玄機。
明明是賀重安走了貴妃的路子,這才能見到皇帝,但這一句話讓人覺得,分明是皇帝主動召見賀重安。
這就是扯虎皮之奧義。
在官場混上,在自己地位不穩的時候,一定要學會這一招。
雖然是小聰明,卻十分管用。
下面的反應就看出來,很多人以為是陛下召見賀重安。立即變成正襟危坐起來。
須知,皇帝這些年除卻重大場合,廟,祭祖。朝,這里是大朝會。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其他時間,很少召見群臣。
皇帝每年工作最長的時候,是夏天,也不過四個時辰。
冬天最多一兩個時辰。
每天都會召見大臣,但除卻內閣,樞密院,都察院等大佬,是很少見別人了。
更不要說主動召見了。
所有人心中都在重新權衡,賀重安的圣寵到底有多少。
“報紙的效果,陛下很在意。特別對我有所交代。具體的交代,我不能說。但關于刑部的一系列報道,要到此為止了?!?/p>
“其他的,我就不能說了。”
“不過請諸位放心,如果有心,可以來報社任職,請諸位放心,就如當初軍訓一樣,在這里做出的事情,陛下一定看在眼里的?!?/p>
“這就是我們將來的前程。”
扯虎皮,也是要技巧的。
扯虎皮是不讓人扯謊。
扯謊那是造謠,等上面發現,會非常憤怒的。
扯虎皮,是語言的藝術。
每一句話,都不能算錯,但說出來效果就不一樣。
這一段話,就是讓人轉述給皇帝,皇帝也不覺得有什么。因為賀重安話里沒有一句假話。
但下面人聽起來,就是完全不一樣的事情了。
賀重安每一句的潛臺詞,都可以用一句話來總結:“我,皇帝最愛的崽?!?/p>
至于真假,反正這些人也很難見到皇帝。
只要他們信了。他們就會老老實實聽話,承認自己勛貴年輕一輩領袖的事實。
反過來,賀重安坐穩了勛貴年輕一輩領袖的位置,在皇帝那邊分量就不一樣了。只要賀重安不犯什么大錯,皇帝不會輕易對付他的-----不看賀重安的面子,也要看勛貴各家的面子,一動賀重安,很可能牽連各家子弟。
勛貴本來就青黃不接了。再將這一茬收割了。豈不是更青黃不接。
這種事情,做得不好,就是欺上瞞下。
但做得好,其實皇帝知道也不會覺得有什么。
大部分領導都是很現實的,只要能將事情辦好。一些小事情,不會在乎的。
當今嘉成帝更是如此。
眼前這些勛貴子弟聽了這句話,心中石頭落了地。
朔方伯府的許靖,此刻心中反復思量。暗道:“該下決心了?!?/p>
賀重安自己沒有察覺到。
他雖然對這些勛貴子弟沒有什么指望,只是拉起來壯聲勢。但經過這一番言傳身教之下,很多人都有長進。
比如許靖。
現在的許靖與幾個月的許靖變化特別大。
經歷了軍訓,磨煉了意志,樹立了信心,跟著賀重安,敲登聞鼓,掀翻刑部。他雖然是一個小跟班,整個事件中,不過在后面搖旗吶喊而已。
但經過這么事情之后,讓他回家,天天玩丫鬟,吃胭脂,他才不干的。太沒意思了。
賀重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早就超過了牛家寶。
牛家寶與賀重安暗中幾次交鋒,別人不知道,他這種牛家寶的跟班,豈能不知道嗎?
每一次牛家寶都是灰溜溜的。
他早就生出了一個心思:“跟著牛家寶混,有什么前程?縱然牛家寶將來成為鎮國公,牛家就沒有自己人嗎?他會安排我嗎?”
“但賀公子就不一樣了。武寧侯賀家子弟不多。旁系子弟很多時候是上不得臺面的?!?/p>
這既是能力也是潛規則。
貴族中嫡系子弟與旁系子弟教育完全不一樣。嫡系子弟大多跟著父輩身前,耳提面授,言傳身教,朝堂上的人脈關節,傾囊相授。
而旁系子弟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教育。
同樣為了維持各家族內部團結,樞密院也有不成文的規矩,很多位置都只允許嫡系子弟,旁系子弟是沒有資格的。
“正是用人之際。我此時不投奔,更待何時?”
更不要說,牛家寶自己都投了。他那股諂媚的樣子,當他沒有看見嗎?
許靖立即起身說道:“賀公子訓示,我等銘記在心,定當在賀公子帶領下,將京報做好。為陛下分憂。”
“大伙說是不是?”
許靖如此一說。
很多人紛紛起身,說道:“是,我等一定在賀公子帶領下,將京報做好,為陛下分憂。”
許靖隨即從一邊撤下的酒壺中,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遞給了賀重安,說道:“我等奉賀公子滿飲。”
其他人見狀,紛紛自己找酒壺,給自己倒滿,恭敬舉過頭,說道:“我等奉公子滿飲。”
牛家寶的臉都白了。
牙齒輕輕碰撞。一股怒氣涌上來,在胸中繞了一個圈。最后自己硬生生咽下去。
整個人變得落寞之極。
所謂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這些勛貴子弟,誰家沒有來歷,誰家祖上沒有戰功?大家跟著你牛家寶混,不是因為牛家寶如何如何?而是大家看開國八公的金面,指望將來你牛家寶為大伙安排安排。
而今,你自己向賀重安低頭了。
將來還能為大家安排?估計你自己都要等賀重安安排了。
大家自然走更便捷的道路了,直接給賀重安當小弟,還要你這個中間商賺差價嗎?
這一點,牛家寶來之前沒有想過。
他被人吹捧慣了。就以為天然如此,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簇擁著自己的人群,會離開自己,去簇擁別人。
但能如何?
能如何?
牛家寶只能自己動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著如玉般的酒液,只覺得猶如苦水,舉起說道:“在下奉賀公子滿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