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衛(wèi)君玉自然知道陳其學的為難之處。
他現在也很難辦啊。
太平這么多年朝堂,忽然之間冒出這么多事情,衛(wèi)君玉一時間束手無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本就是衛(wèi)君玉的短板。
衛(wèi)君玉并非無能之輩,資格老,脾氣好,有容人之心,調解文官內部矛盾,誰都要給衛(wèi)老相公一個面子。
但離開他的舒適區(qū)。
那就不一樣了。
報紙是什么?
忽然冒出來的黑料怎么處理?
這事情該怎么定型?
是勛貴年輕一輩的胡鬧?
是越王這么多年忍不住了,終于出手了?
是皇帝對文官這么多懈怠的敲打?
御史臺都察院,為什么忽然出手?難道呂逆那些徒子徒孫們也有參與?
他們與勛貴子弟有什么聯系嗎?
等等。
衛(wèi)君玉想到了無數種可能性?
這就是朝政。
特別是在他這個位置上,那是千頭萬緒,面對各方勢力,誰知道這是誰黑暗中敲出悶棍。
陳其學只需考慮刑部的事情就行了。衛(wèi)君玉要考慮的就是天下萬方了。
他沒有從一團迷霧中抽絲剝繭尋找真相的能力。
有的就是,等一等,緩一緩,看一看。
事情終究有圖窮匕見的一天,迷霧一定會有散去的時候。那個時候,再出手不遲。
這么多年衛(wèi)君玉都是這樣過來的,遇見事情不要慌。熬一熬等一等。弄清楚各方的心思,再彼此糊弄一下,就過去了。
于是,他現在糊弄陳其學道:“陳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你現在代理刑部尚書,只需過了這一關,就能正印,這么多年都過來了,就差這最后一步了。你難道就沒有什么想法嗎?”
“就甘心嗎?”
“我甘心不甘心有什么用?刑部現在是風箱里的老鼠,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陳其學說道。
他當然不甘心,就這么讓出刑部尚書的寶座。
但他更擔心,自己直接栽在這上面。
“放心,外面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的。”衛(wèi)君玉如沐春風,安撫說道:“不管是報紙的事情,還是御史臺的事情。我都給你一個交代。”
陳其學臉色依舊沒有變。
很顯然他不相信衛(wèi)君玉。
這位衛(wèi)雙袖。
何增元當日回去,可是破口大罵衛(wèi)君玉。
陳其學豈能不知道?
衛(wèi)君玉自然知道自己在下面風評不是很好。
但無所謂,前人早就有了名言:笑罵由人,好官我為之。
“陳大人,你現在這個情況,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更壞了。何不等等。看看風色。真不行了。再走不遲,你想請辭,誰還能攔著你不成?”
陳其學臉色才稍稍緩和一點,說道:“那就聽衛(wèi)相的好消息。但盡快。”
衛(wèi)君玉說道:“放心,這一件事情,我比你還要著急。”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勛貴是打了我們所有的臉,這一件事情一定會還回去的。”
如此這般,這才安撫了陳其學。
陳其學走了之后。
衛(wèi)君玉立即離開自己的值房,遠遠地看見越王值房,然后走進另外一個值房。
文淵閣本是藏書樓。
自明朝以來就是內閣所在地。
本朝進行一定修繕與改動。但并沒有變更。
內閣諸位大學士的值房都在一起,相距不遠。
衛(wèi)君玉進入的是內閣中排名第三吳守中的值房,一進去就將其他人趕出去,坐在吳守中對面,說道:“致和,都察院是怎么回事?”
吳守中,字致和。
他是逆太子案后,嘉成三十四年狀元,這一次是衛(wèi)君玉主持科舉的。是衛(wèi)君玉的門生。
吳守忠能夠在十余年間寄身內閣,固然是因為逆太子案后,朝廷大清洗,出現了大量缺位,也因為衛(wèi)君玉多年閑職,麾下可用之人不多。也有吳守中能力手腕出眾。
被衛(wèi)君玉看重,不僅僅當成自己的智囊,也當成了自己的政治接班人。
內閣中,大抵是能分成兩派的。
一個就是衛(wèi)君玉的文官派,包括衛(wèi)君玉與其他大學士。另外一個就是越王了。
文官出身的大學士,內里對衛(wèi)君玉有沒有意見,但大體上還是服從這位老前輩管的。
衛(wèi)君玉還是以之前的思考方式來思考,報紙輿論是體制外的,而御史言官的輿論是體制內的。朝廷體制中,如此大規(guī)模彈劾,朝廷是一定要做成出反應的。
而且他對報紙陌生,也不知道該怎么管。但對御史管理也算有一點心得的。
吳守中說道:“我問過那邊,沒有什么辦法。他已經分別與幾個御史談話了。但沒有什么用處?都說,這么大的事情,他們不上奏,也會有人上奏的。”
御史臺是都察院的別稱。
為了保證御史能夠言事,都察院對御史的管理非常有限。后世很多所謂獨立檢察官制度,其實與御史制度非常類似。
一句話概括,從編制上在都察院上內。但業(yè)務上獨立開展,不受上級領導干擾。
當然了,理論是理論,實際是實際。
理論上,每一個御史都有風聞言事,獨立上奏的權限。可以不鳥上級領導。
但實際上,你可以試試。
會有人讓你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但這種控制,都是間接的,只能算是潛規(guī)則。甚至不被皇帝所允許。
言官本身就是用制衡行政官僚,甚至可以說是制衡內閣的。如果被內閣完全控制,那還得了?這是犯忌諱的。
所以御史言官用人,從來各派系混雜。內閣不能,也不好直接控制。
而且御史是有業(yè)務指標的。
每年必須上多少本,彈劾多少,挑出多少毛病。
這種事情,一旦上業(yè)務指標,就很麻煩。很多御史每天都瞪大眼睛,玩找茬游戲,但也要知道分寸。什么事情可以說,什么事情不可以說。
一旦弄不過,就是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
想要混日子,也不好辦。
如果看很多御史的奏疏,都是一些雞毛蒜皮,莫名其妙的奏疏,這很顯然,他們急著完成KPI。就好像某些學生的畢業(yè)論文一樣。
但現在,報紙報道的獄政事情太大了。
既然有人挑頭,下面人自然敢跟隨,畢竟法不責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