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煤焦油。
也算是給煤炭找一個新的出路。
煤焦油煉制方法并不難，賀重安稍稍指點一下，很快就提煉出來了。
至于油墨。
中國傳統工藝就有，只是應用范圍并不寬，但是皇宮大內很多特殊的場合，也是需要油墨的。最重要是做畫，不是在紙上，而是在墻壁，木頭等特殊環節下做畫，要求畫色經年不衰了。
對，還要供給宮廷畫師-----西洋畫早就傳入了。宮中還養了一批畫油畫的。
油畫，顧名思義，用的是油墨。
當然了，煤焦油是沒有見過的材料。不宮中匠人稍稍試驗了一批，就確定煤焦油做墨有天然優勢-----煤焦油是黑的。
現在不穩定，但試驗多了，一定會找到穩定的配方。
再有就是紙的問題。
紙在古代分很多類，最有名的就是宣紙。
但幾乎所有紙，都是針對毛筆字來做優化的。
但油墨是新鮮玩意，與之前的紙張都不大匹配。
印刷的時候，很容易污染，或者脫墨。
賀重安聽到這里，不由皺眉。
心中暗道：“這個問題，比較棘手。”
紙張要自己生產，倒是沒有什么。問題在乎，在北方生產紙，不合適。
產紙，需要木制纖維，最好是木皮，藤皮，次之，木頭，竹子，再次就是秸稈稻草-----這是做草紙的。
報紙的質量固然不用太好。但也不能太差，最少不能一碰就爛。
以這個時代的技術，最好的選擇就是竹紙。
竹紙是成本最低的。竹子在南方太多了。根本不值錢。
問題是，北方卻沒有。
在北京造紙，就非常不經濟了。
“這算什么問題？”鄭九娘說道：“我來解決，我立即去信，讓南安老家，去找出合適的造紙作坊。這一件事情交給我吧。”
福建印刷業是非常發達的。
造紙業也不弱。
更是鄭家老家。以鄭家在當地的影響力。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賀重安拱手行禮說道：“那就多謝夫人，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鄭九娘淡然說道：“區區小事。”
心中卻十分歡喜，幾乎壓不住嘴角。她感覺，賀重安離不開自己。心中安全感，油然而生。
賀重安嘴上殷勤，卻沒有怎么上心。事情解決了就行。直接開始下一項。
“印刷機怎么樣？”
雷草兒面露難色，說道：“已經按照少爺的想法進行改進了，甚至印了幾本書。但想要達到少爺想要的效率，卻很難。”
“怎么說？”賀重安問道。
“主要是字模，即便改進之后。一臺機器一天最多印兩三千份。如果想達到公子所想，那種一萬份，甚至好幾萬份，就必須有更多印刷機。這里最大的問題，其實是鑄字。”
“字模是會損害的。而且所印文字每一次不同，所需要不同的字。所以，我們必須有一個數量龐大的字庫。”
“這都要高手鑄造，這很麻煩？”
賀重安不由皺眉。
心中默默算了一筆賬。暗道：
“好像大規模推廣金屬活字印刷，成本并沒有降低多少啊？”
賀重安為了提高效率，設計了印刷機，大概就是一個平臺，雙人操作，一個人將紙鋪好，另外一個人往模板上刷好墨。拉動手柄，利用杠桿原理，將固定的字模壓在字上。
這就成了。
字模這個東西很精細的。每一個人手工雕刻。一個工匠一天下來，其實也鑄造不出來多少套。但漢字有多少個？別的不說，常用字三千個一套吧，縱然不是一臺印刷機一套，但也差不多。最少要十幾套吧。那些生僻字，也有用到的時候，自然也要鑄造一批存庫。再加上日常消耗，要用的活字日以萬計。
這還是賀重安用得鋼字，成本高，損耗就比較低了。
否則，賀重安覺得運行成本會更高。
賀重安甚至有一種感覺，我如果用木雕版如何？
找幾個厲害的工匠，每天出一版新聞，就雕上幾本，直接去印，兩者成本估計相差不大。
這與賀重安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他雖然沒有見過所謂西方古登堡印刷機，但想來與自己設計的差別不是很大。但效果卻不一樣。
“你有什么辦法嗎？”賀重安問道。
雷草兒說道：“有人提出一個辦法，就是做出母模。直接翻鑄。只是這要幾千個甚至更多個母模-----”
賀重安一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如鑄造錢幣一樣，銅錢都有一個母錢，其他的都是翻鑄。
他心中靈光一現，心中暗道：“我明白了。”
問題在文字上面。
西方是拼音文字，在印刷上優勢太大了。
同樣一套技術，成本上相差太大了。
漢字要有一套母模，最少幾千個字。但拼音文字，只需幾十個字母就行了。
一旦母模做好，出了什么問題，一個小工都能翻鑄。
甚至賀重安還想到了很多其他方面。
因為字母數量少，印刷技術工業化，就太簡單了。西方很早就有了打印機。后世鍵盤其實就是繼承打印機的。能夠直接通過機械的方式，在紙上打出文字。
但漢字想達到這個效果，太難了。
甚至在計算機時代初期，文字輸入法，成為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吵得全民皆知。
“果然魔鬼都在細節里。一點點細節的不同，就讓很多事情分道揚鑣。”賀重安心中暗道。民國很多大家提出過廢除漢字意見，賀重安之前不能理解。
現在略微理解一些了。
因為漢字，大規模工業化印刷成本太高了。而雕版，或者木活字，這些手工作坊的印刷方式，已經可以供給文人墨客所用。
就缺乏進一步冒險的必要。
而西方低廉的印刷成本，讓西方書籍的成本，比中國成本低太多了。
教育成本降低之后，人才自然更多了。
很多偶然變成必然，很多必然是偶然堆疊起來的。
賀重安自然知道，中西方拉開差距，是很多維度，多層次的原因。任何單一維度解釋，都是不完善，不正確的。
但賀重安此刻忽然有一絲使命感。
“原來歷史上，中西方差距拉開差距，最大的問題是清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