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左一嘴,右一嘴,才將王楊案說得差不多了。
江南常熟王家。祖上是從龍功臣。封世爵。
傳到王家這一代,早已無人從軍。只有良田千畝有余,也算殷實人家。
王家長子王允文,早已棄武從文,考上秀才。
去年春。王允文與楊氏通奸。被發現。王允文堅稱自己是花了銀子,是嫖娼。楊氏堅稱自己是良家婦女。王允文用強。
常熟衙門判王允文身為秀才強奸論處,有辱斯文,剝奪功名。論絞。
王家不服,上訴到蘇州府。
蘇州府訴訟期間,楊氏以沒有臉見人,自殺。
蘇州府維持原判,并以影響惡劣。將絞刑,改為斬刑。
王家再次上訴到了南京。
南京維持原判。
上京控告。
在刑部,大理寺來回打轉。
柳十三冷冷一笑,說道:“王家是冤枉的。”
“為什么這么說?”牛家寶好奇的問道。他心中在暗暗琢磨,賀重安說這個事情做什么?
柳十三說道:“不懂,王楊案的內情如何?但我懂朝廷,我懂人心。諸位大概不知道,上告是多難一件事情,可以說,過一關剝一層皮。從縣一直告到京里,那要剝多少層皮啊?”
“而現在,不管此案結果如何?王家已經家破人亡了。”
“王家從地方到京里,鬧到傳到你我耳中,已經將好無數人得罪狠了。”
“其中不知道要花掉多少錢。現在風頭正緊,無數人看著,或許不會拿他家怎么樣。等風頭過去,王家不滿門無聲無息的死絕。就算我輸。”
越王世子張祥也說道:“這個案子我問過我爹了。我爹說刑部與大理寺,將此案報給他了。他給打回去了。說刑部掌刑獄之事,若此案無疑,具結即可。若此案有疑,則刑部與大理寺翻案即可,何以報給內閣?朝廷至刑部何用?”
“哈哈哈。”鄭邦基說道:“刑部的老狐貍,定然知道這案子有貓膩,但不敢翻案。一旦翻案,下面一批官員都要被牽連。得罪人太多了。但如果不翻案。這案子在他們手中判錯。將來是要他們負責的。”
賀重安說道:“不錯。而今刑部就這案子拖著不辦。已經好幾個月了。”
牛家寶越發肯定,賀重安將這個案子翻出來。是有意為之。試探道:“這樣的案子,每一年沒有幾件。京城別的不多,就告狀的多。”
“刑部大理寺門口,年年都有喊冤的。”
賀重安說道:“不錯。但這個案子不一樣。我查過,王家祖上在軍中效力,官至副將,曾經在太平郡王麾下效力。”
太平郡王就是初代鎮國公死后追封的稱號。
“牛兄,你真覺得這樣沒有什么嗎?”
牛家寶皺眉,他沒有想過還有這樣的事情。但開國八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王家這樣的舊部,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王家真與牛家有關系。牛家寶不會不知道。
因為這樣的關系,是每一個世家子弟必須掌握的。
“賀兄說笑了。這是幾輩子前的事情,現在說起來,又有什么用啊?”
“哎。此言差矣。”賀重安說道:“假如,牛兄奉命巡視江南,到了江南,該如何著手?”
牛家寶皺眉說道:“找當地地頭蛇?”
“什么樣的地頭蛇愿意,與當地士紳為敵,將事情告訴你。”
牛家寶沉默片刻,說道:“你的意思是,要用王家這樣的人家?”
“沒錯。”賀重安說道:“王家武勛出身,開國功臣之后。正是我輩可用之人。一個王家不算什么。但不是一個王家,而是好多個王家啊?”
賀重安從一邊拿出一疊文書。說道:“大家可以看,這是打聽到的。南方各地武勛出身的家族現在的情況。”
所有人都拿了一分。匆匆一看。
發現這些大部分武勛家族都沒落了。少部分轉型為文官了。
“大家還覺得,王家的案子是孤立嗎?”賀重安說道。
“你的意思是?”鐵忠誠忍不住說道;“這些人家被有意清理掉?”
賀重安微微搖頭,說道:“不可說,不可說。”
賀重安很清楚,這是經濟轉型的必然。
讀書人天然與地方官僚走得近,因為讀書人,就是未來的預備官僚。但各勛貴家族可不一樣,他們的根基在軍隊上。
而不打仗的話,軍隊在地方是用不上力氣了。
封建社會地方小社會,可不是歲月靜好。
而是充滿著競爭。
所謂千年地,八百主。正是說這樣的情況。
土地作為最重要的生產資源,易手還如此之多。更不要說其他人。
這種社會轉型中,武勛家族自然被淘汰。
這并非某一個意志做出的決定。
而是太平年間競爭法則決定的。
但賀重安說這么多,并非要給他們講一堂微觀經濟學。而是要給他們找一個敵人。
沒錯。
如何確保我方團結?
不在于如何協調內部矛盾-----內部矛盾是協調不了的。鄭家與開國勛貴之間矛盾只能掛上休戰牌,不可能真正解決。
而是找一個敵人。
敵人的壓力,會讓我方自然團結起來。
賀重安從無數案子中,挑選出王楊案,就是這樣。
一個件事情,在不同角度,就有不同的解釋。賀重安現在的解釋就是,是士大夫對他們勛貴最基礎的根基,進行清洗。
這也與賀重安與越王所言的良家子消失,一體兩面。
牛家寶沉默好一陣子,說道:“縱然知道又能如何?難道我們還能將手插進刑部?或者說請越王出面?”
“非也。”賀重安說道:“我又一個辦法,既不用去找刑部,也不需要越王出面,不過要大家一起出力。大家,可愿意?”
“我愿意。賀兄,你說什么就是什么?”鄭邦承代表南征這邊的人已經承諾了。
越王世子張祥等幾個人也奮紛紛點頭。
同學會中,大概有一半多一點的人。都已經點頭,剩下的人都看向了牛家寶。
牛家寶心中猶豫,被賀重安牽制鼻子走的感覺,并不舒服。他現在不答應,就好像故意拆臺。他還想要同學會這個平臺。
“賀兄,你能說一下,你準備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