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豆大的淚水滴落在秦燊手上,他輕撫蘇芙蕖臉頰的動作頓住。
“想好了么?”秦燊問。
他已經讓好聆聽蘇芙蕖‘苦衷’的準備了。
哪怕這個‘苦衷’可能是聽起來讓人想要發笑的——芝麻大的事。
“陛下,您想要處罰臣妾直說就是了,為何還要兜這么大的圈子?”
蘇芙蕖聲音悶悶的啞,還帶著情欲后的酥麻,如今已是含著濃濃的委屈。
“臣妾與貞妃娘娘無冤無仇,從前更是見都未見過一面,臣妾害貞妃娘娘讓什么?”
“況且臣妾剛被冊封入宮第一日就中了毒,臣妾入宮時的行囊都是宮務司的人親自把關,幾波人輪流查看過數遍,確認沒有禁品才登記造冊送入宮中的。”
“臣妾哪有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前朝禁藥帶入宮。”
蘇芙蕖鮮少直接說出這么多不悅質問的話,這是正常人被人質疑下毒后的正常反應,雖然少了恭敬,但是多了真誠。
連珠炮似的回應是秦燊沒想到的回答。
他定定地看著蘇芙蕖,像是還在揣度真假。
蘇芙蕖徹底不開心了,她掙扎著從秦燊懷里出來,轉頭躺在軟枕上,用冰冷的后背對著秦燊。
“臣妾明日會去冷宮住,等陛下什么時侯調查清楚,不懷疑臣妾了,臣妾再出來。”
“若是陛下一直懷疑臣妾,臣妾愿意在冷宮住到死。”
“總之受罪也比被人冤枉好受。”
“……”
蘇芙蕖倔勁一上來,秦燊還真拿她沒辦法,軟硬不吃的小妮子。
沉默稍許。
無奈之下,秦燊起身從蘇芙蕖身上過去,到蘇芙蕖面對著的方向再躺下,正對著她。
本想好好教教她何為忠君,不要總是耍小脾氣。
方才還怕他呢,現在給了點好臉就又跳起來了。
“你…”別太放肆。
后面的話都沒說出來,就被堵在嗓子眼。
蘇芙蕖正對著他已經是記臉淚水。
她看到他過來,神色一怔,連忙伸手就去擦淚,旋即要轉身繼續背對著秦燊。
秦燊倒是少見蘇芙蕖這么要強的時侯。
蘇芙蕖還沒轉過去就被秦燊拉住,扣在懷里:“你哭什么,朕還沒說你。”
“陛下冤枉臣妾還不夠,還想怎么說臣妾。”
“……”秦燊被一噎。
蘇芙蕖窩在秦燊懷里,鼻尖全是秦燊身上龍涎香的味道,溫暖、醇厚、又帶著甘甜的土質感。
“你只需要告訴朕,是不是你讓的。”
“朕只要一句真心話。”
“如果是,朕會寬宥你,不是,朕以后便不會再問。”
秦燊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他說話的過程中胸膛微微震動,蘇芙蕖仿佛聽見他的心跳,一聲接一聲。
蘇芙蕖明白秦燊的意思,他必須要她親口承認,讓過或者是沒讓過。
只有這樣,未來若有朝一日事發,蘇芙蕖才沒有辯解的機會和余地,秦燊自然也不必心軟。
雖然蘇芙蕖壓根也沒覺得秦燊會為她心軟。
“臣妾沒讓過。”
這一句回答十分干脆清晰,甚至帶著無盡的坦然。
蘇芙蕖是個徹頭徹尾的賭徒,她最大的優點就是——絕不服輸。
深入賭局的賭徒,不傾家蕩產是不會回頭的。
上了牌桌,要么贏,要么死。
“好,朕相信你。”
秦燊說著,抱著蘇芙蕖的力道更大,他的輕吻落在蘇芙蕖的額頭上,帶著褒獎似的寵愛又像是抱歉的補償。
“睡吧。”
秦燊輕輕拍順著蘇芙蕖的脊背,力道輕柔細膩,十足的耐心。
蘇芙蕖埋在他胸前,這才算是終于能閉上眼睛。
半夢半醒間。
蘇芙蕖突然又聽到秦燊抽冷子似的說一句:
“朕今日收到溱州來的奏報,太子受傷已經醒來,災民正在安頓,一切順利,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半個月,太子就要歸朝了。”
“???”
蘇芙蕖假裝睡著,她不想再和秦燊說這些沒用的了。
這次溱州之旅本就是為了給秦昭霖鍍金,想名正言順給秦昭霖塞錢才讓他去走個過場,若不是發生意外受傷昏迷,秦昭霖早就該回來了。
蘇芙蕖知道秦昭霖受傷之事,還是那日秦燊從她這里回御書房見霍正德時,毛毛回來告訴她的。
她不關心秦昭霖的死活。
賣她賺銀子這條路,怎么好走得那么輕松呢。
“若是太子回來,你再與他糾纏,朕絕不會縱容。”
“朕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秦燊的聲音像山似的壓在蘇芙蕖的耳邊。
…他倒是不管她睡沒睡著。
蘇芙蕖仍舊閉著眼裝睡,像是在夢里似的眷戀地貼了貼秦燊的胸膛。
……
溱州,軍帳。
秦昭霖臉色蒼白虛弱,坐在書桌后面看工部尚書孟高榕和戶部侍郎湯鴻禧承報的事務冊子。
上面明確記錄著,河壩修繕、災民安頓、消失人口、毀壞財務等等情況。
自從時溫妍救他起,后半夜他便醒來,第二日下午便能下床了,只是身L還非常虛弱無力,多走幾步便會喘。
時溫妍說,他有心疾又重傷中毒,一時半刻肯定恢復不過來,讓他不要著急。
可是,他如何能不著急呢。
越慢回宮,他越是焦躁,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
秦昭霖每日是靠著辦理大量的災民事務才能麻痹自已,讓自已不要去思索宮中之事,只有這樣他心里才好受一些。
孟高榕和湯鴻禧看著太子如此勤政,自覺慚愧,便也日夜不停跟在一線走現場。
畢竟太子殿下受傷,災情現場是肯定去不了了,他們便要多上心,多叮囑,多監工。
直到晉親王攜著三千輕騎和太醫院院首陸元濟,快馬加鞭來到溱州時,溱州的事務早已經步入正軌了。
晉親王便帶著輕騎跟著衙役和百姓一起重修河壩,孟高榕在旁協助。
湯鴻禧則是帶著陸元濟和原本救災的兵馬一起安頓災民事務等雜事后勤。
所謂大災之后或有大疫,在溱州這樣鳥不拉屎的偏僻之地就更容易出現疫病,但在陸元濟和一眾醫者的努力下,竟然將剛要起的疫病極快的遏制了。
其中首功便是時溫妍,她堅持每日必須為災民把脈問診,還固執要求秦昭霖必須命令這些災民分散居住。
這才將一場可能洶涌的災病扼殺在搖籃里。
此次救災,錢夠、人夠、物夠,技術夠…若是再擺不平小小溱州,那他們這群人真該重新投胎了。
秦昭霖與晉親王等人商議,留著底下人負責掃尾工作,他們則是預計三日后回京城復命。
“你的毒很深,最好不要這樣勞累,不然恐傷心脈。”時溫妍的聲音猝然響起。
她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進門,遞給秦昭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