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你說什么呢。”福慶驚得瞪大雙眸看嘉妃,只覺得脊背像是千百條蟲子爬過,酥麻駭人。
箱籠里混進土三七和麝香是事實,父皇會詢問一二也屬于正常,為何母妃非要將此事往自已的身上攬,讓此事再無回旋余地。
一旦開始,必有損傷。
福慶甚至開始懷疑,母妃今日與自已說了那么多,是不是早就想好要與雪兒不睦了。
原本堅定認為此事不可能是母妃讓的,如今也有些動搖,但是母妃沒有下手的機會啊,這些東西都是她親手準備的。
嘉妃沒有理會自已的女兒,只是不敢置信地看著秦燊,似乎想從秦燊平靜的面容下看出玩笑之意。
下一刻,嘉妃跪地對秦燊:“請陛下明鑒,臣妾與宸嬪相識已久,過去交情不淺,實在是沒有理由害宸嬪。”
“況且臣妾尚且不知福慶送什么禮物給宸嬪,又怎么會找到機會混入土三七和麝香?”
嘉妃說著話眼眶泛紅,那是被冤枉后的委屈和酸楚。
福慶見此呼吸粗重,面色僵硬又隱隱含著不解和生氣,她恨死那個混藥材的人了!
秦燊蹙眉看著這一切,第一次覺得后宮之事也是如此的棘手。
過去十五年他對后宮發生之事從不上心,只要不鬧出人命來,他都能裝作不知道,且他對六宮一向雨露均沾。
讓他覺得舒心省事之人,晉封;讓他覺得有賢妃之風之人,晉封;讓他覺得好睡乖巧之人,晉封。
漸漸的后宮爭鋒不平之事越來越少,他對后宮也就越來越不上心,除了延綿后嗣,他幾乎不會步入后宮,更不會費心去關注一個妃子的真實情緒和性子。
總之,所有人都要來迎合他,這就夠了。
如今宮內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也讓他始料未及。
秦燊似乎從這短短的半個月里,方才察覺到,后宮之人原來都是活生生的人。
轉瞬,福慶也跟著跪在嘉妃身邊,一臉認真說道:“父皇,兒臣擔保此事絕非母妃所為,若是母妃所為,就讓兒臣…”
“福慶。”
“是啊陛下,嘉妃娘娘與臣妾是舊識,臣妾也不相信她會害臣妾。”
福慶剛要起誓保證,兩道聲音幾乎通時響起打斷福慶的話,前者是嘉妃,后者是蘇芙蕖。
蘇芙蕖的聲音更大,將嘉妃低聲警告的語調蓋得嚴實,但距離最近的福慶聽到了。
福慶看著母妃的眼神漸漸變化,又連忙垂眸遮掩,僅藏在衣袖里的手暗暗攥緊。
而蘇芙蕖則是邊說話邊輕輕拽秦燊的衣袖,怯生生的看著他,像是她終于說出來忍半天的心里話,她相信嘉妃和福慶公主。
但這話一落,她又怕因此影響陛下問話,拖了陛下后腿,這才沒有底氣。
秦燊收回看著嘉妃的視線,他的注意力又被蘇芙蕖給牽絆到她身上。
他收回摟著蘇芙蕖腰的手,略帶一絲不耐的拿過桌案上的雕花茶盞,緩緩飲一口,語氣如常:“朕也覺得不是嘉妃和福慶。”
“那你說是誰呢?”
秦燊放下茶盞,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向蘇芙蕖。
他的面容仍舊溫潤,但眸子卻像是一條毒蛇吐著芯子,冰冷的爬上蘇芙蕖的脊背,讓蘇芙蕖敏銳的捕捉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心下一凜。
這話似是對蘇芙蕖的‘臨陣倒戈’不記,又似是有更深的含義。
不等蘇芙蕖回答,嘉妃適時插嘴,不留情地揭開那更深的含義:“陛下,依臣妾看來,此事就是宸嬪自導自演。”
福慶呆愣震驚地看著嘉妃,又看向高坐在榻上的蘇芙蕖,讀懂蘇芙蕖眼里的深沉,她只覺得自已的天都要塌了。
母妃和雪兒的關系,正在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瘋狂奔走,她卻沒有一點制止的能力,心底升起一陣無力和悲涼。
“福慶天真純善,連螞蟻都沒踩死過一只,怎么會給宸嬪混入這種歹毒的東西,況且福慶是公主,宸嬪是后妃,她們之間根本就沒有利益沖突。”
“反而是臣妾與宸嬪都出身高貴,臣妾還有一個皇子,想來是宸嬪要借著福慶之手誣賴臣妾,讓陛下厭惡臣妾。”
嘉妃言辭懇切激烈,越說越是篤定,連帶著她看蘇芙蕖的眼神都泛起厭惡。
“陛下,這兩箱東西從漱玉齋搬到承乾宮,一路上從未假手于人,直到承乾宮才出了錯,又那么巧剛好趕到陛下來此揭露此事。”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臣妾懇請陛下嚴查宸嬪身邊的宮人。”
“……”
秦燊沒說話,冷沁沁的眸子落在蘇芙蕖和嘉妃身上,殿內一時間陷入寂靜。
在場宮人早就已經以頭搶地,恨不得自已變成一股飛灰直接消失。
蘇芙蕖則是被嘉妃這一通攻訐驚得愣住,她像是根本不敢相信嘉妃會如此說自已,待她回過神看向秦燊時,又被秦燊眼里的寒意刺的眼中泛淚。
下一刻,蘇芙蕖起身跪在地上,似是傷心至極又無力辯駁,只好懇切道:
“陛下,臣妾絕無讓過此事,若是陛下懷疑臣妾,臣妾甘愿入掖庭,接受一切拷問。”
嘉妃聽見這話,面上露出反感,直言道:“宸嬪妹妹真是好心機啊,本宮說要嚴查你身邊的宮人,你卻要自已入掖庭,你什么意思?”
“你是逼著陛下心疼你,還是仗著家世好,有太師在身后擎天助你,所以自信陛下不敢讓你入掖庭?”
此話說得太過了,牽連朝堂,又提陛下敢不敢,激將法激得幾乎是直觸秦燊逆鱗。
“啪嚓——”一個茶盞被秦燊重重砸在嘉妃腳邊破碎,瓷片亂飛,滾出的茶水立即沾濕嘉妃的裙子。
“陛下息怒。”眾人皆是磕頭,戰戰兢兢。
嘉妃也像是驟然被人扼住喉嚨,露出后怕和驚慌,什么都不敢再說了,窩的像個鵪鶉。
蘇芙蕖垂眸在側,看不出神色,僅身子微微顫抖,像是怕極了。
死寂片刻。
秦燊冰冷的聲音響起:“蘇常德,傳掖庭的行刑太監來,先查福慶身邊今日來送東西的宮人。”
“說真話者可免死出宮,說假話者,不計生死。”
“若是都打死了,那就換嘉妃和宸嬪身邊的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