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妍沉默地眨了下眼,又緊緊抱了他一會兒,才松手,故作輕松笑笑。
“不跟就算了。本來想試探你,結(jié)果你真的這么無情,小沒良心的,虧我這么多年一直疼你了。”
周妥看出她好像真的有點傷心,忍不住抬起手,拍了拍她安撫。
“不是還沒到那天嘛……真要到那天,沒準(zhǔn)兒我就不是這個想法了。”
“許妍,你可別哭啊。”
“你要是哭了,我爸得打死我。”
“誰哭了。”許妍敲了下他的額頭,“沒哭,小鬼。”
那是待在肯尼亞的最后一個夜晚。
睡到一半,晚上起來。
許妍走去行李箱旁邊,打開,挑出了兩個最精致的首飾盒,各放下一條最漂亮的手串。
一個盒子,放在了周述的箱子里。
一個,留在了自己的箱子里。
做完這一切,許妍剛起身,周述剛好從套房的里間出來。
“怎么沒睡,妍妍?”他的聲音有點沙,溫聲關(guān)心著,顯然是還沒睡醒的樣子。
許妍靜兩秒:“周述,我們再去最后看一次日出吧。”
周述有些遲疑:“最后?”
許妍沉默,彎起一個笑,補充了下:“在肯尼亞的最后一次。”
凌晨三點半,周述甚至是還沒睡醒的狀態(tài),也還是應(yīng)著許妍,跟她去看了日出。
他其實凌晨兩點半才睡著,睡前還喝了安眠藥,此刻藥勁上來,昏昏沉沉。
他裹著沖鋒衣,腦袋靠在許妍肩上。
許妍抱著膝蓋,吹著風(fēng),看著遠(yuǎn)處的天空。
“周述,如果再來一次,九年前你還愿意救我嗎?”
周述閉著眼,遲鈍地反應(yīng)著。
“嗯。”
“為什么?”
“……沒有你,我大概會變成一個任他們控制的廢物,一輩子也看不到外面的陽光。”
許妍看著冒起來的一點日光:“你因為我變好了對嗎?”
“嗯。”周述困著,低低應(yīng)下,“我因為你而存在。”
許妍輕輕笑了下。
“別為我而存在,你要為你自己而存在。”
周述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意識也昏沉,許妍也在自顧自說著。
“我也因為你,變好了。”
從萎靡不振,從頹廢、崩潰,沒有希望,到被他拯救。
他是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
許妍其實從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再得到這么多溫暖。
這八年,是上帝送下來的一場美夢。
這段回憶,這段感情,不是不堪的。他們都因為對方而變得更好。
這就夠了。
太陽就要升起來了,身邊的男人閉眼沉睡著,睫毛很長,靠在她身上。
那年初見時,是她瘸著一條腿坐在地上,他站著。
而現(xiàn)在,他陪著她坐著。
許妍微低頭,看著他,很輕很輕地開口道:“周述,遇見你,我沒后悔過。”
……
還有五個小時登機。
周述和周妥還有許妍提前一點到達(dá)了航站樓。
因為妥妥這幾天實在太累,強烈要求早一點到機場,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
結(jié)果不知道吃什么不對付了。
妥妥在衛(wèi)生間拉了四五次肚子。
到最后,用自己的小天才電話手表給他爸的手表發(fā)消息,讓他爸來給送紙。
周述把手邊的咖啡放到許妍身邊,“喝我這杯,妍妍,是熱的。”
戴著頭枕的許妍半睡,慢吞吞應(yīng)了一聲。
周述臨走前給她將毛毯往身上蓋了蓋,確認(rèn)她睡得舒服,才拿著抽紙去衛(wèi)生間。
妥妥拿到了衛(wèi)生紙,周述走出去,在陽臺等他。
也是這個時候,他低頭,看著顯示無信號的手機。
再次選擇了打開。
這次,幾乎是還沒十幾秒,電話鈴聲就已經(jīng)及時的響起。
周述看著,接通。
周母在那邊急促的嘆息了幾聲,“William,你是要讓我瘋了你才肯滿意嗎?!我是不是警告過你,如果你爸爸知道這件事……”
周述看著在他面前準(zhǔn)備起航的一架飛機,神情平靜,打斷。
“那就斷絕關(guān)系好了。”
他說,“反正,他從未承認(rèn)過我的身份,我也從未承認(rèn)過他是我的父親。”
周母在那頭氣得快要眼暈。
“我爭取了大半輩子,才給我的兒子、給你,爭取來了一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多少人想要還得不到,你不爭氣就算了,還三番兩次想要甩掉,William,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別為了一個女人喪失理智!”
周述輕扯唇。
“您可能誤會了一件事。”
“認(rèn)識妍妍之前,我就已經(jīng)瘋了。如果不是她,我只會瘋得更徹底。您知道我是怎么瘋的嗎?是不是被您口中那個至高無上的地位給逼瘋的?被您口中可以稱之為尊貴的私生子的身份給逼瘋的。”
“所以呢?”周母說,“你要跟你爸爸?jǐn)嘟^關(guān)系之外,還要跟誰斷絕關(guān)系?跟我?你以為你在跟誰玩心眼,周述!你才活了多少年,你爸爸又活了多少年,你以為你真的能……”
剩下的話,周母沒能說出口。
手機沒電,自動關(guān)機。
周述盯著屏幕,靜默了會兒,將手機重新揣進口袋。
飛機就快要起飛。
中途中轉(zhuǎn)兩個地方,最后抵達(dá)臨城。
到那里,就會開始全新的生活。
周述已經(jīng)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將那里安排妥帖。
周父大選與他無關(guān),那個滿口是權(quán)的哥哥也跟他無關(guān)。
他不會再跟他們有任何的關(guān)系。
所以,也請他們,別再來打擾自己的生活。
如果臨城適合生活,許妍和周妥喜歡,他們就在臨城住一輩子。
如果喜歡水鄉(xiāng),如果喜歡麗南,他們就去,去住一輩子。
周述不想,也不愿再和這群人有任何的關(guān)系。
他收回視線,轉(zhuǎn)身要回去的時候,目光一頓。
在航站樓,看到了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人——
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William.”對方眼神沉斂寂靜,身邊幾個保鏢站著,有一個手里還抓著剛拉完肚子出來的周妥,“你可讓我好找。”
妥妥有點搞不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腿軟,人也害怕了。
“……爸。”
周述神情緊繃。
“你想干什么。”
“是我該問你,你想干什么。”男人甚至覺得他才是頭疼的那一個,“父親大選就已經(jīng)夠讓我頭疼了,你怎么又在惹是生非?”
周述臉色陰翳,沉冷:“我們的關(guān)系,還沒親近到你能說惹是生非的程度。”
男人無奈按了按眉心。
“你真以為,我們之間是你一句斷絕關(guān)系就真能斷得了的?只要你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只要你的身體里還留著父親的血,你這輩子,都必須也只能是父親的兒子。”
“我知道你不想承認(rèn),我也不想承認(rèn)你是,但事實就是如此。”
“你帶著這個拖油瓶,還有一個別人的女人四處亂跑,你覺得是什么光彩的事嗎?”男人冷笑一聲,“如果影響到父親的大選,你罪該萬死,死一萬次都不為過。”
“我也提醒你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你知道的,你和這個小胖子我都不喜歡,并且很討厭。我來時,父親也給我?guī)Я司湓挕!?/p>
“如果,你反抗,能夠徹底解決你這個麻煩的辦法就是——斬草除根。”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低頭,看向了后面的小胖子。
這不是最優(yōu)解。
因為世界上不會有完美除掉一個人的方式。
哪怕萬分之一的概率被查出來,影響大選,都是個麻煩事。
不過,如果周述真的過度反抗,這也是不得不采取的辦法。
畢竟,一切,大選為先。
周妥有點生氣,開始掙扎:“爸!”
周斂嫌他煩,讓司機先帶他走。
周述眉心隱跳,看著對面的男人:“周斂。”
“周述。”男人也同樣看著他,“我們之間沒什么兄弟情義,所以你不用叫我的名字。”
周述努力讓自己平復(fù)下來,冷靜地思考,此刻卻根本全無思緒,周妥在他們手里,他知道,周斂是真的干得出來。
沒有任何的權(quán)衡利弊。
他被逼上絕路,不得不答應(yīng)周斂的要求。
男人好像察覺到他的眼神:“你在看什么?”
周述身體僵硬繃成一張弓,聲音冷硬:“我跟你們回去。”
對方笑了:“果然,跟清雅說的一樣,你還真挺喜歡她的。你是不是就喜歡這種?叫……什么,人妻。之前你那個妻子是不是和你結(jié)婚的時候,也跟別人也好著的。”
不遠(yuǎn)處,走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項易霖摘下手上的黑手套,步態(tài)從容鎮(zhèn)定,朝這個方向走來。
周斂很禮貌地沖對方伸手:“項先生。”
項易霖沒說話,甚至沒在他面前停留,只是將自己的領(lǐng)帶扯下來,在手上纏了兩圈,攥著的拳驟然收緊,走過去,一拳給到周述臉上。
骨頭連著肉,直接鈍地擦了過去。
周述唇角出了血,心神交瘁,跟著咳了口血出來。
周斂一頓,禮貌地后退半步。
這一拳,是項易霖忍他很久,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回了理智,側(cè)眸,看向周斂。
周律紳士抬了抬手,示意他隨意。
項易霖又一拳打了過去,將周述抵在墻上,緊攥著他的衣領(lǐng),手掌卻被上面的領(lǐng)帶夾隔到。他眸色更深,再一拳狠狠掄了過去。
“……你就是個下水道里的老鼠。”周述喘著氣,盯著他,“你知道許妍愛我,拆不散,所以只能用這種齷齪的手段逼我離開。”
說完這話,周述看著他表面平靜淡定,實則因憤怒用力而繃緊的太陽穴,嘲諷笑了下。
“你也挺可憐的,往后,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
項易霖的眼神驟然發(fā)狠,攥著的拳都在隱隱顫動,又是重重砸在了周述的側(cè)臉上,將他整個臉都打偏了過去。
剛才的話,像是一把刀,剖開了項易霖的心臟。
他這一拳給出去。
甚至連再攥緊拳頭的力氣都沒了,胸口起伏著,眼神冷著,狠著,戾著。
旁邊的周斂看著這兩個男人,又抱臂看著項易霖。
忽然有那么點好奇,這許妍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她人呢。”
項易霖的聲音低啞粗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