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妍,干嘛。”
口袋里好像被塞進去了個東西,只能聽見許妍道:“給你準備了個禮物,回去再看。”
“哦……”一聽是小驚喜,周妥又眨眨眼,“還沒藏好嗎?”
“藏好了。”
許妍松開了他,卻沒讓他扭頭,開口說,“但是我想起來我的圍巾好像落在了婆婆家,妥妥能幫我去取一下嗎?”
“現在?”
周妥瞪大眼,這可都走出去十分鐘了。
許妍點頭:“有點冷。”
周妥吸了下鼻子,嘆息:“那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他徑直原路返回。
許妍這才抬眼,再次看向那個餐廳里的位置。
兩人的交談仍在繼續。
倒的確如周母所言,郎才女貌,很是登對。
她靜靜看了會兒。
才推著輪椅離開。
往王姨家的方向去,半路遇上了跑出來的妥妥,對方氣喘吁吁:“沒有啊……沒有在婆婆家,你是不是往哪兒了?”
“那可能是忘記了吧。”
許妍的表情看不出太多,只是淡笑著道,“回去有點遠,我來打車。”
回了病房,周妥沒瞧見周述,滿屋子找,甚至去了廁所后頭的馬桶蓋:“我爸呢?”
還是找不到,給他爸發微聊語音:“老爹,你哪去啦,我跟許妍在醫院嗷,你忙完記得來找我們。”
許妍沒聽到妥妥的聲音。
她只是坐在病床上,很仔細認真地將小羽絨服和毛衣折疊好,包裝好。在想什么時候讓斯越來才不會打擾到他學習。
……
周述的手機靜音了。
——最近總是被那些電話騷擾。
也因此沒第一時間收到妥妥的消息。
他的身體不自覺做出防御抵觸的姿態,低眸,看著手表,準備起身拿外套:“一杯咖啡的時間已經到了。”
對方盯著他:“周律師,在倫敦的時候,我記得你是一個紳士的男士。”
“我也記得白小姐是個很有分寸感的女士。”周述淡道,“不會在明確對方有女友的前提下,還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
“你指的無理的要求是什么,讓你媽安排我們兩個人約會?”
周述不作答。
白清雅笑了下,聳肩:“好吧,事實的確如此,你也不算冤枉我。”
周述臉色淡冷,叫來服務生結賬。
他和許妍的事情,倫敦同個圈子里的人都差不多清楚。
說實在的,現在這個時代,沒有誰非誰不行,周述是長得帥,也的確是很多女孩喜歡的類型。
但在豪門里,他不過是個私生子。
更何況,還有個拖油瓶,和個平平無奇的醫生女友。
——外界都是如此評論他,他很清楚。
哪個真正有錢的貴族女兒,都不會把他列為婚約對象。
而條件稍微差一些的,又入不了周母的法眼,所以即使這么些年周母一直想拆散他和許妍,卻都找不到合適的候補兒媳。
如今這位白清雅,自然是自己找上門來的。
身世,雖然不說是能讓周述的身份再上青云的高位,但父母學識淵博,一家子書香門第,不光對周母本人有力,更是對周父的仕途大大增益。
畢竟這種華裔議員是需要一些本地的各方勢力支持。
白清雅看著他結完了兩個人的賬。
在他要毫不猶豫離開時,開口道:“據我了解到的,你那個女朋友叫許妍。”
周述停下來,偏側過頭,眼神里已經帶上了泠然:“如果你更了解我,就知道,我不會受你威脅。”
“別這么草木皆兵,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對她做不了什么。”白清雅雙手攤開,笑了笑,“我也有個男朋友。我的意思是說,既然我們都需要一個人來應付婚事的話,不如彼此湊合一下,然后四個人美美過日子,婚后你談你的,我談我的。”
周述神情漠然。
“抱歉,道不同不相為謀。”
白清雅嘆了口氣,“那不然這樣,各退一步,先熬過這段時間,反正你也被你媽逼著,我也總要挑個人約會,找誰不如找你,不然找個其他約會對象,我還怕對方會真的愛上我呢。”
“這個買賣不虧,周述,你回去好好想想。”
“以你媽媽的脾氣,她是不可能讓你和那個女醫生在一起的,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而且,你爸爸如果知道你跑來雁城了,你覺得他會任由你離開他掌控的位置嗎?他那樣的人,很在意名聲的,你這個私生子萬一真出了點什么事,都算是不可控力。”
“難道你忘了你上一段婚姻嗎?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也有你父親的功勞。”
“我覺得你還會來找我的。”白清雅的話一字一句道出,“因為目前來說和我相處是你最好的選擇,我不會愛上你,也不需要你愛我,你說呢?William。”
周述看向她:“了解了我這么多,看來,目前你的迫切程度應該要比我高。那我應該不用急,因為你會比我還急。”
白清雅的神情變了下。
說罷,周述面無表情走出餐廳。
夜已經深了,外面的冷氣里沁著霜,周述打開手機,這時才看到妥妥發來的消息。
低頭,風吹動他的額發。
賣糖葫蘆的大姨準備要收攤,還剩三根,正要收起來。
“都賣給我吧。”
周述掃了碼,將錢付過去。
他提著糖葫蘆,叫了輛車。
去了個陌生的住宅小區,走進電梯,上了13樓,到了1302前,打開指紋鎖。
“滴——”
門打開,一個裝修完整,溫馨而寬敞的家映入眼簾。
窗戶開著,是請來的臨時保姆替他散了味。
他走進,坐在了沙發上。
許妍的聲音好像就在耳邊:“周妥妥!誰準許你把襪子放在沙發上的!”
“哎呀,就準我爸把外套放沙發,不許我把襪子放沙發上?!都是給人穿的,許妍你搞歧視……”
這就是他原本想象的,搬到新家后的情形。
周述這輩子沒有過一個完整的家。
破碎的家,扭曲的身份,還有永遠要藏在下水道里的身世。
所以他從很小就想過要組建一個家庭。
周母過分的掌控欲把他逼得太狠,十九歲那年起了反叛心理,和一個大他五歲的女混混結了婚。他不愛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不愛他,但他想看到周母被氣得目眥欲裂的表情。
也樂意看到因為這段婚姻爆出后,臉上無光的周父出現罵他混賬時的樣子。
因為那是他們一家人為數不多的團聚時刻。
那段婚姻過得不太美好,那個女人出軌得過于囂張,到最后甚至帶了男人回家。
他出差落地,打開門,是那個女人和男人的纏綿,她甚至不顧他的注視,放浪喘息。
只因為他是個議員的私生子,他身份敏感,不敢和她離婚。
所以多次向他勒索。
周述不算好人,哪怕后來看到自己的前妻被那位父親以精神疾病問題最后送進了精神病院,他也沒憐憫,沒去看過一次。
也因此,他逃離了原生家庭,選擇去贖罪。
贖罪的過程中,正在用最狠的方式跟那個女人談離婚,不讓她得到一份財產,也是這個時候認識了許妍。
這么多年,看過太多案件,訴訟過太多案子。
周述也開始打心底里厭惡婚姻,厭惡家庭。
但好像,唯獨厭惡不起許妍。
他這個人,對世間萬物都報以最原始的惡意,但唯獨,從第一眼看到許妍的時候,就動用了自己心底那點微小的善。
后來,許妍用百倍甚至千倍的善回饋了他。
那種溫暖,炙熱得像太陽。
誰會不想要靠近太陽呢?
誰會不需要太陽呢……?
周述輕輕閉眼,緩了很久。
深夜,今天的醫院沒那么忙。
回到病房,已經關燈了。
妥妥躺在折疊床上呼呼大睡,睡得四仰八叉。
周述沒脫大衣,走上前,抱住了側著身子在睡的許妍。
許妍睡得很淺。
被他抱著,醒來,有點冷,迷迷糊糊抓住他的手往被子里放替他焐著,問:“今天忙了很久嗎?”
周述不說話,只是將頭埋進她頸窩。
許妍翻過身,緩緩抱住他,給他順毛,輕輕地低聲道:“是不是很累?好好睡覺吧,我在呢。”
“許妍。”
“嗯。”
“許妍。”
“嗯。”
“許妍。”他又叫。
許妍無奈,彎了彎唇,不應,“干嘛。”
他不回答,只是一直叫她的名字。
許妍。
許妍許妍……
簡直是,需要她需要極了。
周述那一整晚沒睡好,緊緊抱著她,心底才得以有了些許溫暖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