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兮將剛才一切收入耳中，利落地將煎餅果子用油紙裹好，然后給為首的衙役遞過去，很是自然地跟他問話。
前頭的衙役未開口，后面的何首就已開口，下巴輕抬驕矜地說：“咱們劉頭兒可是負(fù)責(zé)這兩條街的巡街統(tǒng)領(lǐng)。”
巡街統(tǒng)領(lǐng)，換成現(xiàn)代一點的稱呼，那就是城管。
蘇兮聽到他的解釋，面色愈發(fā)親切，轉(zhuǎn)頭看向蘇霆，跟他交流眼神后，重新看向面前的人，笑著說：“看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怎么能收二位爺?shù)腻X呢？！”
說話間，蘇霆就把銅板塞了過來。
劉頭兒掂量了一下，知道這銅板的數(shù)可比剛才他給出去得多，心中得意，面上卻客客氣氣地說：“小娘子客氣，以后有什么事盡管說。”
很普通的一句客氣話，然后，他就聽到。
“劉頭兒，還確實有一個忙需要您幫一下！”蘇兮笑吟吟道。
劉頭兒一頓。
……
臨近日中，早市的人群逐漸散去。
蘇霆一邊整理鍋碗瓢勺，一邊緊張地看向蘇兮，懷疑地問：“阿姐，我們真要去京兆尹府告狀？”
蘇兮將竹耙在清水中涮干凈，洗掉上面的面糊和殘留的醬汁，這才沖他輕輕點頭，應(yīng)了一聲。
蘇霆確認(rèn)后，眉頭皺得更緊，皺得好像能擠死一只螞蟻。
蘇誠站在板車旁邊，見他這副表情，伸出手指著他緊皺的眉頭，對蘇兮說：“阿姐，阿兄的眉毛好像兩條青蟲。”
說罷，還擠眉弄眼要去模仿。
蘇兮聞言，無奈扶額。
蘇霆不受影響，神色憂愁，說出他的顧慮：“方家退婚的事情，聽起來是有些不顧名義，但是實際上從大周律法上看，官府?dāng)喟覆粫^多考慮名義上的事情，應(yīng)該不太會站在咱們這一方。”
他這是在慎重思考去官府告方府退婚的事情。
“不去告退婚的事。”蘇兮直言道。
但凡不太蠢的人，應(yīng)該都知道，臨時退親這種事情法律是無法約束的，蘇兮自然不會去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
蘇霆聞言，表情錯愕，似乎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不去告退親的事。”說到后面，他還有些難以啟齒，聲音逐漸變小，“那怎么報復(fù)方家？”
蘇兮將蘇霆的遲疑看在眼里。
對于這個弟弟的性情也更清楚一點。
他讀過書學(xué)過字，會因為方家退婚又讓人欺辱的事恨方家，但是本性上還是個純良的人。
“之前跟方家定親時，作為交換，爹娘還給過他們一枚玉佩。”蘇兮也不藏著掖著，直接把去官府的目的告訴他，“那枚玉佩，價值絕不止五兩銀子。”
這也就是之前蘇兮讓媒婆轉(zhuǎn)告方家，讓他們十天內(nèi)必須還回來的東西。
蘇兮原以為，親事已退，方家若不想另出亂子，就會老實地把這個玉佩退回來。
現(xiàn)在么…
從方家再次動手，讓村里小孩們排斥蘇誠這事就能看出，他們不想這么輕易就退掉東西。
當(dāng)然也有另外一種情況。
不是他們不想退，而是東西不在他們手上，退無可退。
蘇兮表情一沉。
“他們不想退？”蘇霆也能想到這一點。
不過他讀過書，更讀過律法，自然能夠想到更深的一處。
“大周律法上有強(qiáng)占財物一條，一旦定罪，會判徙兩千里。”他沉聲說。
徙刑，算是比較重的刑罰之一。
蘇兮再次感受到他的聰敏，聞言輕輕頷首，對他說：“方家退親，雖令人不齒，但是也無可厚非，要是他們不再生是非，把該還的東西還回來，就不會到最壞的地步，但是要是他們非要繼續(xù)找麻煩，那也怪不得別人。”
蘇霆松口氣的同時，另一口氣又再次提起來。
“他們應(yīng)該不至于……”他不太確定地說，到后面已經(jīng)沒什么聲音了。
蘇兮覺得不太可能。
有些人在作死這種事情上面，往往很有種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倔勁兒。
“不管他們，今個先去京兆尹官署門口晃一圈再說。”蘇兮對他說。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蘇霆也知道，去官府就是一個幌子，于是也不再排斥，推著板車跟上去。
京兆尹官署門口。
原子由對于面前的蕭瑾瑜，一點沒有吏部郎中對待普通官吏那般的隨意，態(tài)度很是親和，溫聲道：“蕭府尹留步，若是京兆尹缺人，盡管讓人跟吏部說。”
蕭瑾瑜頷首，面色不怒不喜。
原子由并不介懷他的態(tài)度，大手一揮，示意啟程。
馬車很快消失在街頭。
蕭瑾瑜目送馬車離去，轉(zhuǎn)身正要進(jìn)府。
就聽到長福的聲音。
“公子。”他快速跑過來，將懷中的油紙袋拿出來，就像展示什么珍寶一樣地遞上來，“剛做成的煎餅果子，還焦脆著呢，那個小掌柜說，趁熱吃才香呢！”
蕭瑾瑜目光掠過他，落在他手上的東西上。
只一眼，就收回目光，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衙役，跟他說：“讓京兆尹府的人全都去前堂。”
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長福還想說什么，就見長安跟上去走到一半又轉(zhuǎn)身回來對他伸出手。
“？”長福沒理解。
長安指指他手上的東西，無語道：“等公子忙完，要用朝食的話……”
話沒說完，長福就明白他的意思，連忙把東西遞過去，然后說：“可一定要讓公子嘗嘗。”如此也不枉費(fèi)他排隊這么久。
“……”長安覺得他有些異想天開。
隨手接過東西。
見遞過來兩份，便知道這人還給他捎帶一份，輕輕挑眉，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隨即轉(zhuǎn)身連忙跟上蕭瑾瑜。
長福站在原地輕輕嘆氣。
長越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剛想開口，然后就看到——
長福拿起剩下的那個煎餅果子，舉到嘴巴邊，啃上一大口，然后眼前一亮，含糊不清地說：“這煎餅果子太香了！！”
濃郁的醬味和雜糧面香一并進(jìn)入長越的鼻腔，他的目光在長福拿著的煎餅果子上逡巡片刻，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現(xiàn)在趕過去，應(yīng)該能等到公子不用的煎餅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