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惠風(fēng)和暢。
擂臺設(shè)在何樓樓下，蘇兮一襲素色百迭裙，烏黑如云的秀發(fā)插著一支極為簡單的簪子，晨光斜照在她的側(cè)臉，勾勒出清麗的面容和如畫的眉眼。
她氣定神閑，目光沉靜，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握之間。
蕭瑾瑜盯著看了許久。
直到長安著急忙慌跟上來，提醒他：“公子，擂臺對面的茶樓，預(yù)訂有包間。”
他這才收回目光，然后意味深長看長安一眼。
長安：……
還不是他考慮周全，要不那個視線極佳的包間還能給他們剩著？
茶樓距離何樓近，有時何樓招待不到的客人就會到這里來。
此時更不用說，自從傳出蘇記要跟何樓設(shè)擂臺一決廚藝高下的事情后，除去何樓之外，就屬茶樓這邊包廂被預(yù)訂得滿。
大堂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人。
包間也不遑多讓，尤其是視野最佳的包間，更是在十日前就被人訂下。
“天字一號房。”
茶樓掌柜一抬頭就看到氣宇不凡的蕭瑾瑜，再看后面跟著的隨從，知道這位估計就是包間的貴客，連忙應(yīng)承，招呼小二帶他們上去。
小二小跑過來，連忙將人帶上去。
茶樓一共兩層樓，天字一號房就在二樓，正對何樓的位置。
蕭瑾瑜跟著小二進(jìn)到包間，徑直走向窗邊，往下一看，的確就是擂臺。
至于視野，可以說應(yīng)該是附近最合適的位置，不偏不倚，正能看清楚擂臺上的人。
小二忙添置茶水，招呼：“貴客想必也是來看這擂臺的吧？”
長安覷他一眼。
小二沒發(fā)覺，自顧自地說：“不過貴客來得稍為有些遲，剛才何樓王大廚做蟹黃豆腐…”
“不遲。”蕭瑾瑜面色平靜，轉(zhuǎn)過身去，看著小二對他說，“好戲才要開場。”
“？”小二一暈。
長安毫不意外，絲毫表情變化都沒有，只是默不作聲趕緊把人差遣出去。
等到房間再無其他人，他再回頭，蕭瑾瑜已經(jīng)站在窗戶邊，目光注視著下方。
擂臺。
王公義對他的蟹黃豆腐頗為自得，然而還沒得意上，就聽到蘇兮要做文思豆腐。
想到這道菜，他面色幾變，不由得皺眉。
何樓掌柜見此，有些憂心：“這第一道菜能贏嗎？”
聽到他提問，王公義擠出一抹笑容，跟他說：“這道菜極其考驗刀功，她學(xué)廚藝應(yīng)該不久，定不會太好。”
“如此便好。”何樓掌柜點點頭，然后眼睛緊緊盯著臺上的人。
只見蘇兮將一塊雪白的豆腐從水中輕輕撈出，放在案板上，用手指輕推一下，見豆腐duangduang地?fù)u晃起來，略一勾唇。
文思豆腐，就是要用嫩豆腐哇！
蘇兮感嘆完材料的重要性，隨后拿起刀，深呼一口氣，手腕輕抬，利落干脆的刀鋒落下。
“滴——”
全場寂靜，臺上臺下只能聽到刀落在案板上的聲音。
蘇兮目光專注，眼前只有那一方豆腐，然后繼續(xù)刀起刀落。
須臾，她放下刀。
王公義見她停下動作立即起身，就連何樓的掌柜也在此情況下被影響到站起來。
蘇兮將切過的豆腐放到水中。
幾不可聞的聲響中，豆腐在水中如雪花一般裂開，化作千絲萬縷，輕輕地飄蕩在水波之中。
此時已經(jīng)有作為評委的食客按捺不住，跑過去看，見豆腐猶如細(xì)絲一樣飄揚(yáng)舒展，根根分明，纖毫畢現(xiàn)，更關(guān)鍵的是豆腐絲中間竟沒有一點斷裂，他止不住連連驚嘆：“宛如神技啊！沒想到蘇掌柜刀功竟如此地出神入化！”
蘇兮莞爾一笑，客氣拱手：“一般一般，汴京第三。”
客人兼評委：…蘇掌柜還是不太謙虛。
樓上雅間，蕭瑾瑜耳朵微動，那一剎那似有人的手在撩撥他的心弦，唇角微微上揚(yáng)。
長安在他后面，沒看到他的正面，不過莫名覺得他此刻有些愉悅。
愉悅？
他微微挑眉。
蕭瑾瑜可不知道后面的嘀咕，繼續(xù)看擂臺。
接受完夸獎，蘇兮不慌不忙地把豆腐絲瀝干，然后投入到一旁的高湯中，緊接著又在湯中加入野菇，筍丁，以及替代火腿的臘肉絲。
不一會兒，全場的人都聞到一股清香誘人沁人心脾的味道。
蘇兮將文思豆腐盛出來，分成好幾份，示意高侍端給眾人，然后說：“請各位品鑒。”
擂臺的評委主要由兩個店鋪的客人構(gòu)成。
文思豆腐一部分分給評委，還有另外一部分隨機(jī)分給臺下的百姓。
馬三就是代表蘇記的評委之一。
他接過文思豆腐，一入眼就先被那宛若丹青水墨畫的湯面驚訝到，只見細(xì)如發(fā)絲的豆腐飄在清澈的湯中，根根舒展，與點綴的臘肉絲，野菇絲，筍絲交匯成一幅極好的“細(xì)絲畫”，實在是賞心悅目。
“蘇小娘子這文思豆腐品相完勝剛才的蟹黃豆腐。”馬三吆喝一聲，這才拿起湯匙品嘗。
舀起一勺送到口中，濃厚的醇香最先在舌尖蕩開，高湯裹挾著濃香讓人無法拒絕，緊接著就是細(xì)膩嫩滑的豆腐絲，幾乎是入口即化的程度，無需咀嚼，就在口中留下豆香。
而隨著豆香的綻放，其他配菜的滋味在相繼出現(xiàn)，筍絲的清脆清甜，野菇絲的彈牙嚼勁，臘肉絲的咸香醇厚，每一種絲都各有風(fēng)味，倒卻相得益彰，毫不排斥。
馬三忍不住撫掌：“文思豆腐，太好吃了！”
與此同時，臺下有機(jī)會分到文思豆腐的百姓已經(jīng)連連稱贊。
“這文思豆腐實在是妙啊！竟做得如此好吃！”
“那什么蟹黃豆腐還是太腥膩了些，不如這個文思豆腐做得清爽。”
馬三放下湯匙，看向其他評委：“這第一輪的比拼，想來結(jié)果已經(jīng)很明顯了？”
評委們互相對視，交流眼神，似乎是在商量什么。
王公義攥緊拳頭。
何樓掌柜又何嘗不緊張，深呼一口氣，不只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沒關(guān)系，何樓的幾個老客自然是會支持何樓的，這一局輸贏還未可知。”
“掌柜說的是。”王公義點點頭。
誰知道，下一秒就聽到那邊評委的聲音。
“第一輪，蘇記蘇娘子勝！”
王公義猛地看向擂臺。
就看到蘇兮沖著他輕抬下巴，笑道：“王大廚，先勝您一局哦！”
王公義氣得呼吸急促，卻也知道情況，強(qiáng)壓著情緒，起身下臺后才問旁邊的掌柜：“掌柜，結(jié)果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