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方長余也是到這時才注意到其中的不對勁。
“那可是城里高門望族,當然不一樣。”方劉氏不知是想到什么,神色微變,還是硬著頭皮辯解。
“沒有不對就行。”方長余忐忑的心稍稍安定。
他掀起眼皮,看著府衙巍峨莊嚴門頭,輕吐一口氣。
沒有其他變數就行。
一樁之前都沒看在眼里的婚事,鬧到這里,已經讓他有些超出控制,如果要是后面再超出控制……
他還在往下想,半只腳邁進府衙門檻的方恒豐已經回頭催促。
“趕緊進來。”
方長余壓下情緒,一如既往,跟之前一樣連連點頭,扶著人往府衙里面走。
府衙里面。
蘇兮正在心中暗戳戳地感嘆:果然是朝中有能辦事。
比如此刻,不過是來府衙過個文書,簡單簽押而已,有人跟沒人的效率差別太大。
幫忙提升效率的孫策臨并不能聽到人的心聲,將蓋過府衙大印的文書遞過去:“文書蓋過印鑒,雇傭關系即刻生效,以后契約雙方若是發生糾紛,可以來府衙告狀。”
關乎切身利益,蘇兮還是想問清楚一些的,就說:“若是雇傭的人提前跑掉,是不是也能來府衙告狀?”
高侍正把他那份文書往袖里塞,聽到此話,動作停下來。
很難不以為,這個問題不是沖他來的。
他黑沉著臉說:“放心吧,掌柜,我不會跑的。”
蘇兮對他的回答表示安心的同時也坦誠地表現了她的顧慮。
“我不是怕你人品不好會跑,我是怕你干活太累累得想跑。”她真心實意地說。
這話出來,別說是高侍,就是孫策臨都有些側目。
店里得有多少活計等著這個新雇的員工,竟然還有這樣的顧慮?!
不過,孫策臨還是知道他自己身份的,輕咳一聲提醒:“要是他無端損壞契約逃跑,大齊律法自然要罰她,但是要是店里把人累壞,朝廷也是要出面管管的。”
“那自然,不會把人累壞的。”蘇兮一口應下。
高侍:……
總有一種不安的情緒。
孫策臨嘴角微抽,轉頭同情地看他一眼,然后轉移話題,提醒道:“蘇娘子,那邊公堂應該要開堂了。”
蘇兮轉頭去看日晷,大致盤算下時間。
接著就把文書塞到袖中,然后對高侍說:“明天卯時五刻到店門口就成。”
然后又跟孫策臨打聲招呼,隨即轉身離開。
高侍把大刀往腰間一別,大步流星正要走。
孫策臨見狀,連忙說:“高兄,我送送你。”
高侍步伐慢下來,覺得他有些奇怪。
他們兩人也就是剛見過面,有那么熟悉嗎?
“高兄,以后在蘇記負責哪一方面策?柜臺點菜還是門口發號牌啊?”孫策臨問。
高侍擰著眉頭,硬是從他給出的選項里跳脫出來,給出答案:“應該是殺雞宰羊的活。”
就從蘇兮看他大刀的眼神來看。
“……”孫策臨聞言,停下腳步,“高兄,府衙還有活計,那我就不送你了。”
高侍:?
真是奇怪。
不過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總算是可以在汴京有了落腳的地方。
雖然落腳的店鋪掌柜有些黑。
…
——阿嚏。
蘇兮捏了捏鼻子,又把身上衣服往一起攏攏。
公堂端坐的王慈已經拍響驚堂木,很有氣勢威嚴地問:“方劉氏,方蘇兩家親事既退,為何不把定親時方家給的玉佩還回去?”
方劉氏跪在堂上,聞言顫顫巍巍地說:“那玉佩被我那娘家侄女借走,然后一不小心弄碎了。”
“如此說來,你確實擅自把方家的財物借給了他人?”王慈打量著堂下的人。
顴骨消瘦,眉目鋒利,著實不是個寬厚的相。
之前因為看到方長風卷宗而對這樁退親的事產生的遺憾瞬間消失殆盡。
不跟這樣的舅姑相處,也應該是樁好事。
所以他接下來的問話,聲音就顯得更冷酷一些。
“可有證據證明你把那玉佩借給他人?而不是其他處置?那位娘家侄女呢?”
一連三問。
方劉氏被這一問,隨即臉色慘白,支支吾吾話半天都說不出來。
方恒豐就跪在旁邊,見狀立即說:“大人,犬子可以做人證,證明玉佩的事。”
“大人。”蘇兮肯定不慣著他,“大齊律法規定,不許血親作證。”
王慈覷下面一眼,揮手給衙役示意。
隨即,方劉氏和方恒豐被衙役捂住嘴,方長余被帶到公堂上。
估計是他都沒想過這公堂審案還牽扯他,人看起來特別慌張。
王慈板著臉問:“方長余,還不從實招來,那塊玉佩去哪啦?”
方長余聞言面色一變,下意識地去看方劉氏。
“還不趕緊回話?”王慈催促,堂下傳來殺威棒的聲音。
“玉佩被…”方長余結結巴巴就要說話。
原本還在地上顫抖的方劉氏瞬間掙脫衙役的限制,抬頭閉眼,大聲打斷:“那塊玉佩被我賣給一個過路商人了。”
方恒豐都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場面就已經變化。
蘇兮彎彎唇角。
王慈輕挑眉梢,示意衙役松手,繼續讓她說話:“親事已退,為何還要把玉佩賣掉?”
他提前讓人查過,這個方家不是窮苦的人。
按照常理來說,沒有必要把事情做得這么絕。
至于玉佩值錢所以賣掉換錢,王慈覺得可能性不大,這蘇家以前雖然不窮苦,但是也就是一般人家,定親能拿出玉佩,不過料想料子一般不太值錢。
所以有些奇怪。
“她克父克母,只退掉親事不行,我讓人問過佛祖,就得把這東西全部弄沒才行。”方劉氏表現得有些固執。
蘇兮不由得多看她幾眼。
王慈不悲不喜:“無論出于何因,賣掉玉佩若成事實,那就是觸發大齊律法,私自挪用他人財物,要杖二十,罰銀二十兩。”
“所以即便如此,方劉氏,你也要認下這個罪名嗎?”
方劉氏聞言,面色又慘白了幾分,但是依舊硬著頭皮應下。
王慈按照慣例又詢問了方長余。
方長余結結巴巴地點頭。
“如此,方劉氏私占他人財物,仗二十,罰二十,十倍奉還所得財物。”王慈拍響驚堂木。
隨即,衙役就來拖人行刑,隨后外面傳來方劉氏哀嚎的聲音。
蘇兮用手指堵著耳朵,心里頭卻想:寧可挨打受罰,也要認罪,這玉佩看起來還有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