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這個人就是保六叔,他跟沈漁是同村同姓,大名就叫沈保六。
其實通過名就知道他在家中排行第六。
俗話說:“小的精明。”
沈保六也沒有辜負他的排行,從小就顯出他不一般的一面,跟只能做粗活的人不一樣,他很能做一些精細的活,所以類似于漁網編織呀,包括魚籠修補呀,都是他擅長的一面。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捕到的魚往往是漁民中比較多的,也因為他能夠修補漁網,所以還能夠從漁民手中賺到一些小錢,因此生活還算不錯。
目前,蘇記的魚主要就是從他這里采購的。
“保六叔,我們掌柜來找你簽一份契約。”沈漁對他說。
沈保六一怔,似乎是有些沒反應過來,撓著后腦勺說:“怎地突然要畫契約了?”
蘇兮這一回沒讓沈漁解釋,而是直接出面跟他說:“這回蘇記要的魚比較固定,所以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比較隨意,得簽一份契約,這樣才能夠保證咱們雙方的利益。”
“可是…”沈保六表情稍微有一些凝重,似乎是有所顧慮。
“若是您要有什么疑問,盡管現在提。”蘇兮看出他的遲疑。
沈保六輕輕嘆口氣,指著那邊的一間小木房,對她說:“此事說來話長,要不請蘇掌柜到家中再詳說。”
蘇兮聽到他的話,不動聲色的挑了一下眉梢。
漁民不住船中,住岸上,可能里面確實有故事。
等到沈保六的家中,看到那腳步微跛卻篤定從容的小娘子,蘇兮這才想到了剛才沈保六遲疑的原因。
原來他并不是家中管事的。
沈保六接下來的話也證明了這一點,他指著腳步微跛的小娘子說:“蘇掌柜這是我的女兒沈薇娘,簽什么契約的事,你要不跟她說說?”
蘇兮輕笑應下。
比起跟沈保六談生意,她的直覺告訴她,可能接下來跟沈薇娘談生意,會讓她有意外的收獲。
“沈娘子,安好。”蘇兮笑著跟她打招呼,也沒有拐彎抹角,寒暄過后直奔主題,“之前蘇記的供魚都是由保六叔來供應的,以前都是小打小鬧,也沒有要求過供應魚的數量,所以就沒有專門來簽訂契約,但是現在蘇記要對每天供應魚的數量有要求,不能再隨意下去,所以想要跟保六叔簽個供應魚的契約。”
沈薇娘扎著一個靛藍色的頭巾,膚色是經年累月日曬的古銅色,整張臉最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是那雙杏眼,眼尾上挑,帶著一份英氣和倔強。
“不知道蘇記每日要求供應多少的魚?”沈薇娘問的問題也非常的直接,直擊核心重點。
也是這個時候,蘇兮才注意到她手上的繭子。
那是因為常年拉網扯網而顯得有些粗糙,布滿淡黃色老繭的一雙手,甚至那手掌側邊還有一道被漁網勒出的,早已愈合但是留著痕跡的傷口。
蘇兮由此便知道,沈薇娘她是“實干性”的漁家女。
也正因為知道了這一點,對接下來的合作其實期待性更高了一些。
“蘇記也是剛開始嘗試晚食供應魚,所以前三日要求每日最少供應二十五條草魚,后面每日至少要供應五十條魚。”蘇兮也知道這個數量是稍微有一些多的,所以開出的條件也是相當的不錯的。
“目前汴京市場上一條鮮草魚的價格在三十文錢一斤,所以后面每日的五十條魚,五十條內按照三十文一斤結賬,五十條以外等于可以按照三十五文一斤結算。”
“不過這有一個前提條件,不新鮮的魚蘇記不收,死魚蘇記也不收,蘇記只要當日新鮮捕撈的鮮魚。”蘇兮手指在桌上輕輕敲動,抬頭看向對面,“沈娘子,可以考慮一下這個條件。”
汴京城草魚的主要捕撈時間就是在夏秋兩季。
往年夏季,草魚的收購價格沈薇娘還是清楚的。
蘇兮給的三十文錢并不算高,但是很關鍵的一點在于它很穩定,不需要漁民去市場上再次進行販賣,每日都有固定的收入。
沈薇娘轉頭看了一眼沈保六,他的臉上已有皺紋,成年累月的風吹日曬將他整個人襯得要老許多。
她垂下眼眸,思忖片刻,抬起頭問蘇兮:“契約可以簽幾個月?”
“夏秋兩季還是可以的,冬季如果能夠穩定供魚,且價格在蘇記能夠接受的范圍之內,到時可以再簽訂延期的契約。”蘇兮回答。
沈薇娘聞言,慢慢的吐出一口氣,對她說:“蘇掌柜,這份契約,我們可以和您簽。”
蘇兮淺笑。
后面一口氣說完去衙門簽押畫契備案的時間,這才了卻一樁心頭大事,準備回蘇記。
就在他們即將出門的時候,蘇兮一瞥眼看到沈家院里的池子。
“池子是用來養魚的?”蘇兮忽然想起來剛才聽到的事情來,轉頭詢問。
沈薇娘知道村里有些人對這種事總是嘀嘀咕咕的,有一些不好意思,但是還是老老實實的解釋:“我這腳上船還是有些不方便,所以我阿爹就想著能不能在岸上養些魚也方便我,就是沒想到這池子養魚跟那河里養魚不太一樣,折騰了大半年,也沒折騰出來什么。”
“這池子里面的魚是按照挖塘蓄水,投草喂料的方式喂養的嗎?”蘇兮問。
咋聽到這個問題,沈薇娘先是一怔,她沒有想到,蘇兮竟然對養魚這件事情好像也很有心得。
蘇兮聽不到她的內心聲音,否則就會大搖頭否定她,什么養魚的心得,不過是前世短視頻刷太多的福報而已。
“是的,池塘的水還是專門用河里面的水混了一下,草也是專門去池塘那邊挖的,不過魚還是死的死,能活下來長大的沒幾條。”沈薇娘說。
蘇兮聽到她的解釋,攤開手掌表示很無奈,指著池塘說:“挖塘蓄水其實很容易引發魚糞堆積餌料殘渣腐敗,所以就會導致池塘整體缺氧,特別是在夏天高溫的時段,魚會大規模死亡。”
“至于投草喂魚就更不科學,草魚這樣的大型魚類,它主要缺乏的是蛋白質,水草,雖然它能夠吃,但是實際上并不能夠補充它的營養,所以它的抵抗力就會下降,然后再面對腐敗的池塘環境,當然就養不了魚。”蘇兮侃侃而談。
什么“蛋白質”,什么“腐敗”,聽的沈薇娘那叫一個云里霧里聽不太明白。
但是她就隱隱約約能夠明白這些話的最終意思。
“蘇掌柜意思是說這個魚的養殖方式不太對?”她問。
蘇兮點點頭,鄭重的對她說:“養魚就跟養雞鴨一樣,都得講究科學養殖。”
沈薇娘:科學養殖?
什么叫做科學養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