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陳橋川用扇子扇風,以緩解口中的辣味麻味,挑著眉望過去,“怎么想起來問它?”
蘇兮將一盞茶推過去,然后就把適才做菜時關于辣椒的討論說給他聽。
也順便解釋,為什么會問市舶司的事情。
“就是想想市舶司那樣的地方,會不會有來自異邦的辣椒種子。”
或者就算不是辣椒種子,什么土豆種子也是可以的。
蘇兮在心中補充一句。
“原來如此。”陳橋川頷首,然后合上扇子,端起茶來輕抿一口,這才往下說,“市舶司的確是處理海外貿易的機構,不過機構大多數都在南邊設置,例如泉州和廣州,它們距離此處遙遠,怕。”
泉水和廣州,距離汴京城的距離何其地遠,就別說這兩個城市,就是再稍微近一些的揚州杭州,距離也夠嗆。
“不過也算及時。”陳橋川話音一轉,“各地市舶司官員多數都由地方的轉運漕使兼任,據我了解,泉州的轉運漕使即將回京面圣,倒是個機會。”
“…”蘇兮沉默片刻,無語開口,“陳夫子,那轉運漕使是多大的官,豈是我這等平民想見就見的。”
轉運漕使,就算再不清楚官職高低的人,聽到跟“漕運”相關的官職名稱,也能猜到一些。
“并非是讓你去找市舶使。”陳橋川搖頭,“而是,兼任提舉市舶的轉運漕使回到汴京,說不定汴京城會開設番市,到時可以在番市上找找那什么,辣椒。”
“番市。”蘇兮眼睛歘地一下亮起來。
大齊朝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簡直不要太貼心。
陳橋川趁此機會,又趕忙抿了一口茶水。
剛才他點的那份麻婆豆腐蓋澆飯實在很麻很辣,此刻舌尖仿佛還能感受到那令人麻意。
不過,即便如此。
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再點一次麻婆豆腐。
他正在這邊暗中復盤,那頭想清楚事情的蘇兮也想清楚事情,收回思緒。
“之前蘇記店里忙,一直沒感謝陳夫子的幫忙。”蘇兮大方地拿出一個食盒遞過去,“阿霆能進到府學,成為府學的學生,多虧陳夫子的幫助。”
陳橋川看到食盒,瞬間,唇角向上揚起,甚至竟差一點笑出聲來。
他急忙壓住嘴角,淡定地接過食盒說:“蘇小娘子客氣,蘇霆讀書勤奮聰穎,能夠考入府學也是他應得的。”
這話可不是他推脫。
而是事實如此,他清楚在蘇霆考入府學這件事情上,蘇霆自身的力量有多大,他的幫助又有多大。
假如用步數來舉例,那就是一百步,他可能走的有十步,而剩下的九十步都是蘇霆自己走的。
“而今他在府學中也勤奮,常聽同僚們夸贊于他,足以證明一切。”陳橋川
作為家長,蘇兮不免俗地聽到老師夸自己孩子的話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在陳橋川會以為她會跟其他家長一樣客氣的推辭。
沒想到就聽蘇兮樂呵呵地說:“阿霆確實學習刻苦勤奮,讀書有天賦!”
陳橋川:…?
怎么跟其他人不一樣。
同樣的評價也出現在不遠處一個少年的口中。
那少年身著一襲學生服,看似跟府學其他學生穿著一樣,實則細看,他的袖口在明亮的光線下顯出云紋,很明顯是貴重的白色錦袍制作的。
至于他的模樣,面如白玉,白中透紅,臉頰線條柔和,完全一副福氣的面相。
少年說話時,還不忘偷偷覷一眼陳橋川那邊,羨慕道:“蘇霆,你阿姐果然跟其他人不一樣。”
蘇霆眉目舒展,看得出對他的這句話很受用,不過開口卻沒有討論這個話題,而是對他說:“凌云,其實無論是你阿父還是我阿姐,他們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根本不一樣。”錢凌云當即搖頭,跟他爭辯,“我阿父那是不相信我已經長大了,所以才要讓人時時刻刻盯著我。”
“但是他可能是怕你在府學被人欺負。”蘇霆沉穩地回答他的話。
錢凌云蹙眉,一張純凈的小臉露出疑惑:“府學里誰會欺負我?”
蘇霆沉默片刻,對他說:“那一日在食堂,那些大學生起哄讓你請他們吃飯喝酒……”
“那就是欺負嗎?”錢凌云的表情表現出幾分錯愕來,很明顯,他當時可不是這樣認為的。
他皺著眉問:“難道那不是大學生想跟我們這些新去的小學生交好的表現?結果竟然是他們想欺負我?”
聽到他的反問,蘇霆似乎明白了為什么錢父要府學里外都安置人照顧他了。
“那就是一種欺負。”蘇霆語氣變得堅定起來,“他們那是故意想讓你花錢,他們并不是真的要和你交朋友。”
錢凌云恍然大悟,失落的同時還有些悲傷,碎碎道:“沒想到這就是欺負,我還以為大學生們故意讓你修改很多遍文章那種的才欺負呢!”
說實在話,蘇霆有些詫異。
錢凌云竟然知道那些大學生是在故意欺負他?!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那是欺負了,要不然我也不想著跟他們搞好關系,還想請他們吃飯了。”錢凌云攤開手表示無奈,“沒想到他們竟然連我也想欺負。”
蘇霆一時梗塞。
所以,錢凌云請人吃飯其實是為了他?
“話說回來,方長…”錢凌云剛開了頭。
蘇霆沖著他不停眨眼。
錢凌云一抬頭,看到蘇兮巧笑倩兮的一張臉。
“錢小郎君覺得飯菜的味道如何?”蘇兮溫柔地問。
“特別好吃,那個魚香肉絲很是下飯,我都吃三碗米了,蘇姐姐。”錢凌云忙著給她展示吃空的碗。
錢凌云其實是有些嬰兒肥的,所以說話自帶一股可愛的孩子味。
蘇兮聞言,滿意地笑了,然后對他們說:“后廚里有早上在集市上剛買的桑葚做的桑葚飲,等下阿霆帶著錢小郎君一人拿一杯帶到府學里喝。”
蘇霆乖巧地點頭,錢凌云也開心地點點頭。
等蘇兮走了,他才開口:“府學大學生欺負你的事情,你真不準備跟蘇姐姐說?”
“山人自有妙計。”蘇霆搖搖頭,“再說了,我阿姐有其他的事要做。”
“什么事?”
“春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