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橋川下意識地去摸下巴,然后當然沒摸到。
這時他才意識到他被施教諭戲弄了。
他轉頭一看,果不其然,施教諭正輕抬下巴,一副大仇得報的模樣。
“施教諭,作為府學教諭,總是戲弄人,這樣好嗎?”陳橋川板著臉,皺眉批評他。
施教諭扯扯嘴角。
最近這些天,也是讓他徹底見識到陳橋川的厚顏無恥。
對于他現在倒打一耙的這種話,也是頗有一些見怪不怪,還能保留著風度回應他:“陳夫子千萬別生氣,不過是玩笑而已,作為府學夫子當有氣度,氣大傷身,沒有必要,沒有必要。”
而且。
他還有沒說出口的話。
那就是——這個人眼睛都看得轉不動,就算沒流涎水,其實也差不了太多吧。
陳橋川輕哼一聲。
就算這個人有些話沒說,但是他也能夠想到。
“施教諭,你這人忒小心眼,沒有意思。”他輕嘆口氣,擺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模樣,輕輕揮手,“不與你計較,算了,算了,”
施教諭再一次被他的厚顏無恥所無語到。
半晌以后,他才開口說話。
“陳橋川,以后來蘇記,也想再蹭號。”
陳橋川很想,衣袂一抖對他說“隨便”。
但是事實并非如此。
再想到近來蘇記排號越發困難的現實情況,他決定暫時不觸怒對方。
于是,他上前一步,強行湊近扯開距離的施教諭,回旋道:“施教諭,這是說的哪里的話。”
施教諭不搭理他。
“陳某與施教諭在府學教一個班,那可謂有緣千里來相會,何必因為這些小事就如此生氣呢!”
他勸慰施教諭,還不忘記帶上別人。
“蘇記這黃金香酥炸蘑菇還沒嘗到,就氣性這么大,可太不妥。”說到這里,他抬眸去找剛才站在最前面的人,“剛才見王端陽跟段無畏已經買到炸蘑菇,不如……”
然而,沒有等他把話說完,他就發現剛才還站在前面的那兩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不見啦。
施教諭見他神色,扯扯嘴角,無語道:“那二人,早在聽到你我爭論的時候就偷跑了。”
陳橋川:“豈有此理!”
施教諭覺得這件事情并不是很讓人生氣,正要勸說一二。
就聽到。
“他們也不把黃金香酥炸蘑菇送過來再跑!”
施教諭:……
這人沒救啦!
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事情還在后面。
施教諭出身平民,一朝讀書翻身,不說功成名就,但也說衣食富足。
所以一開始他對蘑菇其實沒有太大的興趣。
他小時候吃過太多,現在說起來都是眼淚。
不過。
他不想吃,奈何不住對面的陳橋川非要給他分享。
“外皮酥脆,面糊不厚重,不掉渣,內里的蘑菇柔嫩多汁,既有鮮味,還有嫩滑的口感,絕佳,絕佳啊!”陳橋川一口一塊蘑菇,邊嚼邊搖頭感嘆。
施教諭充耳不聞,繼續埋頭吃著鹵肉飯。
而他心里頭想的則是,這出身名門的人就是沒見識。
也就吃個蘑菇,把他香成什么樣。
他沒說話,但是他的表情勝于說話。
陳橋川:……
這個人不會以為他鄙視的眼神,沒人發現吧。
沉默片刻,陳橋川在紙袋里艱難翻找,終于找出來一塊最小的炸蘑菇。
“施教諭,來嘗嘗。”
施教諭瞥了蘑菇一眼,不是特別想搭理他。
“施教諭,不會是你不敢吃吧?”
激將法。
施教諭心想。
他知道這時正確的做法是對于這個激將法不做回應,但是他偏偏…
“有什么不敢的。”施教諭斜他一眼,用筷子夾起蘑菇,塞到口中。
也就這一口。
他整個人就被這兼具“酥—脆—嫩—彈”的炸蘑菇驚艷到了。
一小塊蘑菇很快咽下,但是他還有些回味無窮,忍不住感嘆:“這個竟然是蘑菇嗎?”
怎么跟他記憶里的蘑菇口感相差那么大?!
而且除去蘑菇本身炸的酥脆外,那外面的一層酸甜的醬汁也很是可口。
他不自覺舔舔嘴唇。
這一動作被陳橋川看在眼里,立馬把裝炸蘑菇的紙袋,往這里挪挪。
施瑾瑜見他這個動作,就知道是剛才的動作被他看到,也不再委婉,徑直道:“再給我分一塊。”
陳橋川想拒絕。
他這份炸蘑菇就是蘇記最后一份,就這么一點,他哪里想分給其他人。
“蘇記的號。”施教諭提醒他。
“剛才讓你要一份…”陳橋川咬牙切齒的說,但是還是把裝蘑菇的紙袋又拉過來。
施教諭撇撇嘴,然后夾中兩塊最大的炸蘑菇。
陳橋川繼續“咬牙切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等到他成為蘇記掌柜弟弟的夫子,就不用再…
陳橋川本來還想徐徐而圖之,現在看來還是提早規劃起來比較妥當。
于是,次日一早,他就行動起來。
蘇兮被他堵在后廚,聽到他的來意,挑起眉梢:“讓阿霆進府學讀書?”
“沒錯。”
“進府學應該得要汴京城的戶籍還有其他的條件限制吧?”蘇兮問他。
“按照規定來說是這樣的,不過,大山村屬于汴京城城郊村,府學戶籍上管的不嚴格。”陳橋川過來之前特地跟其他人打聽過,所以也說得仔細。
“至于其他條件的限制,聽說蘇霆讀書還不錯,可以讓他跟春日要入學的學生一同考試,到時若是成績還不錯,一切都好商議。”
蘇兮輕輕頷首,然后臉上又適當地呈現出“迷茫”來,看著他:“不過不知陳夫子的目的是想…”
“蘇記免排號的機會?”陳橋川試探地問。
“當然可以。”蘇兮干脆利落地說。
見蘇兮應得如此爽快,陳橋川頓了一頓。
怎么有種被套路的感覺?
不會吧。
他正琢磨著,就見蘇誠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慌忙地對蘇兮說:“阿姐,店外面來了衙役,說有人舉報了我們蘇記!”
“舉報?!”
蘇兮眸光一暗,接著立刻抬腳往外走。
陳橋川見狀,皺皺眉也立即跟上去。
走到門口,蘇兮就見一個老婦人正趴在一個男人身上哭天哭地哀嘆:“這不要臉的蘇記,為了做生意,竟然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