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霄看著后視鏡中滿臉汗水的賀小滿，再也不敢有半點耽擱。
他深呼吸一口，車揚長而去。
“小滿啊，你痛不痛啊？”楊知畫忙得手腳都開始亂起來了，將袖子全部弄上去：“你要是痛了，就咬我，我絕對不啃聲。”
賀小滿無奈：“我只是羊水破了，該疼的時間段還沒有來。”
為孩子的事情，她已經去過幾次醫院了。
什么時候該痛，什么時候做什么事情，全部了解了個明白。
就是害怕遇見突發事件，不知道怎么應對。
只是這孩子怎么會提前半個月出來，按照她原本的計劃，是再工作一周才去醫院長待的。
提前出來這么久，是不是孩子不太好？
賀小滿剛開始緊張，顧凌霄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小滿，你別亂想，醫生說過你情況比較特殊，可能會早產，而且提前半個月很正常。”
“對了，小滿，你現在開始宮縮了沒有？”
也不知道為什么，顧凌霄的聲音，像清泉一樣滑進她的心里面。
帶走了擔憂。
“還沒有.......”
話還沒有說完，下面傳來鈍痛的感覺，但是持續時間不到十秒鐘，就不見了。
“有了，剛才痛了一下。”
“好，楊同志麻煩你把小滿放平，你和她說點話，緩解一下緊張的心情。”
顧凌霄視線落在前面的道路上，不敢再分一點心。
只能時不時通過后視鏡看著賀小滿，再說兩句話。
至于楊知畫，平時是個話多的人，真讓她說點什么，嘴巴就像離家出走了一樣，找不到內容可以說。
還是賀小滿開口道：“知畫，嚴同志最近在進行核動能實驗，我整理了一些資料放在臥室里面，你帶給他一下。”
“啊？”楊知畫傻眼了，她萬萬沒有想到，在趕去醫院的車上，即將生產的賀小滿說的話竟然是關于工作的。
不行，她一定要把賀小滿的事跡寫成文章，還要讓余主任給賀小滿發點獎勵。
畢竟這么緊急的情況下，賀小滿都不忘工作和核潛艇事業。
“我知道，你放心吧，雖然你是我們造船局的副總工程師，是至關重要的一員，但是離開你我們造船局也能正常運轉，所以小滿，別想工作了！對了孩子起名字沒有？”
賀小滿抿了抿唇，她就是個取名廢。
小時候媽媽給她養了兩只雞，一只公的一只母的。
然后公雞叫做愛打鳴，母雞叫做多下蛋。
她天天這么叫，等雞徹底長大了。
公雞從不打鳴，母雞也從來不下蛋。
她揉了揉腦門。
“一看你就沒有取名字，我說兩個你看下行不行，男孩子叫做衛國，女孩子叫做紅英，聽起來多么英姿颯爽？一看就是個厲害的人。”
“嘶。”下面又鈍痛了一下，等這股疼痛勁兒結束，賀小滿才開口道：“知畫咱們聊下一個內容吧。”
這年代三個人里面就有一個叫做衛國。
五個女同志至少有三個人名字里面帶了一個紅字。
雖然意義好，但是賀小滿不想這么從眾。
“不好嗎？”楊知畫揉了揉腦袋：“我覺得不錯。”
吉普車的速度已經讓顧凌霄提到了極限。
終于開了半個多小時，趕到了醫院。
他抖著手拉開門，快速揉了揉便拉開賀小滿那邊的門：“小滿，我抱你。”
“楊同志麻煩你開下后備箱，里面有個行軍包幫我拿出來。”
這里面是他問了醫生之后準備生產需要的東西，一直放在后備箱，以備不時之需。
他沒有等楊知畫，抱著賀小滿沖進醫院。
兩個護士見到這副場景，連忙站了出來：“這是怎么了？”
“她要生產了，四十分鐘一共宮縮了三次，一個小時前破了羊水，流出來的量不多，只把褲子稍微打濕了一點。”
顧凌霄快速說著賀小滿的癥狀，好讓醫生準確判斷賀小滿當下的情況。
“那應該剛剛開指，生產還需要一定時間，這樣先給我來病房，我叫醫生過來。”
醫生也是很少遇見能把孕婦情況說得這么清楚的家屬。
愣了一會，才說出話。
“好，麻煩要個單人間。”
“單人間倒是有，就是價格.......”
“我知道，還是要單人間。”
護士見顧凌霄都這么說，再大概看了一眼，穿著一身軍裝，孕婦穿得也不差。
一看就是家庭情況比較好的。
當即帶著兩人到了最里面的一間病房：“就這間，先讓孕婦休息一下，我去叫醫生。”
沒等多久，一個醫生急匆匆走了過來：“我聽到有個穿軍裝的男同志，一猜就是你們兩個，現在怎么樣？痛得厲害嗎？”
“比剛才痛一點。”賀小滿開口道：“頻率也快了一些。”
醫生檢查了一下，將手擦干凈：“已經到三指了，還要等一會，進產房估計還要幾個小時，先去給孕婦準備點吃的，補充體力。”
楊知畫連忙道：“能吃啥？湯面可以嗎？”
“可以，清淡點好消化的就行。”
醫生又檢查了一下，對顧凌霄開口道：“扶著孕婦下來走一會，不要一直躺著，我一會再過來看一下。”
顧凌霄點頭，小心扶著賀小滿：“小滿，還能走得動嗎？能走我們就走一會。”
“嘶.......”又是一陣陣痛，汗水從發縫滲出，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顧凌霄看得眼睛都紅了，他握住賀小滿的手：“小滿，你痛了就咬我，抓我。”
“你不要舍不得，你想想我以前讓你生氣了，你就當作發氣。”
“嘶......”賀小滿本來不想抓顧凌霄，而且現在的痛沒到不能忍受的階段。
但是聽顧凌霄這么說，又想到這人提離婚的場景。
心里面突然生出一點不平衡的感覺，伸出手，狠狠在男人胳膊上撓了一下。
顧凌霄就像沒感覺一樣，還夸了一句：“對，好棒！就是這樣！”
“噗嗤。”賀小滿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顧凌霄你腦子有問題。”
“我也覺得我腦子有問題。”顧凌霄坦然承認了：“要是沒有問題怎么會錯過你這么好的人？”
這話賀小滿不知道怎么回答，想到醫生的叮囑搭在顧凌霄身上，小心站了起來，艱難地走了幾步。
時不時就要休息一下。
顧凌霄干脆將人攔在懷里面：“這樣要舒服一點，咱們休息一會再走。”
走了十多分鐘，賀小滿說什么也不走了。
肚子里面揣兩個大西瓜，誰能走得動？
而且時不時還要痛兩下。
正好這時候，楊知畫也回來了，手里面捧著幾個大飯盒：“小滿，快你先吃點，醫生說了你得吃點東西，一會再進去。”
“嘶？”楊知畫看著顧凌霄手上的幾條爪印嘀咕道：“顧隊長，你這是被誰打了？”
“我自己弄的。”
顧凌霄在賀小滿尷尬之前先給出答案，他伸手將一旁的枕頭放上來，好讓賀小滿坐得更舒服一點。
這才打開飯盒，第一個里面裝著清湯面：“楊同志，麻煩你了，我一會把錢給你。”
“行啊，小滿你感覺怎么樣？”
賀小滿咬著牙齒說道：“你選擇不生孩子，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孕期造的罪，賀小滿已經不想提了。
現在時不時就要抽痛，一會還有更痛的時候。
楊知畫嘖嘖道：“那我以后絕對不生了，反正江彬也沒有意見，倒是他媽一直在催，真煩人，我還要想辦法應對回去。”
“只要江同志和你一條心就足夠了。”
“是啊，我就是這么想的。”
只是在楊知畫不知道的地方，江彬受到顧凌霄的啟發，給親媽打去電話。
那邊開口又是一句：“兒子，你和小楊什么時候能讓我抱上孫子啊，我現在還年輕，剛好可以幫你當孩子，等我年紀大了，你就是想讓我幫忙，我也幫不了忙了。”
江彬愣了一會，才聲音低沉說道：“媽，兒子讓你失望了，我今天去醫院檢查了，我身體有問題，這輩子都不能生孩子。”
“啥？”那邊的女人震驚了很久很久，再三追問真的是這樣。
她開口說的話變成：“那你以后可要好好對小楊，免得被嫌棄，對了不能生孩子這件事情也千萬別告訴小楊，到時候她跑了，我看你到什么地方去哭！”
*
賀小滿吃了點東西，又咬牙走了幾分鐘。
宮縮的頻率隨著時間推延，痛感越來越強不說，頻率也越來越高。
這點痛逐漸超過賀小滿能夠承擔的范圍。
顧凌霄連忙找到醫生：“有什么東西是止痛的嗎？小滿都要快被痛哭了！還有什么時候能進產房？”
“顧同志，我們沒有能止痛的東西，你再讓賀同志等一下，我看了，最多還有一個小時就能進產房了。”
路過的大肚子女人聽到這話，嘀咕道：“真是矯情啊！誰生孩子不會痛？我婆婆還是在地里面把孩子生出來的！”
這話很刺耳，顧凌霄正想理論。
刺耳的尖叫聲打破醫院的寧靜：“好痛啊，醫生我是不是你要生了啊！啊，痛死我了。”
顧凌霄輕聲道：“真是矯情，誰生孩子不會痛，你婆婆還是在地里面把孩子生出來的！”
“你！”女人傻眼了，一時之間甚至忘記疼痛了。
正想罵人，顧凌霄已經返回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