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著蔡瑁的離開和王威的正式接掌,整個荊南大營仿佛一臺許久未曾保養、運轉滯澀的戰爭機器,被注入了新的動力,開始全速開動起來!
王威上任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以新任荊南都督的名義,向江陵發出最高優先級的調令。
早已在江陵碼頭準備多時、卻因各種原因被卡住無法起運的軍需物資,此刻如同開閘之水般,通過水路、陸路,源源不斷地運抵荊南前線。
嶄新的弓弩,替換下了那些因潮濕而弓弦松弛、弩機生銹的舊裝備,鋒利的箭簇,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取代了那些銹跡斑斑、甚至帶有霉斑的舊箭矢,锃亮的鐵甲和皮甲,分發到士卒手中,替換了他們身上那些破舊不堪的衣甲。
當士卒們撫摸著簇新的軍械,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質量和鋒銳時,整個軍隊的士氣為之一振!
低迷已久的萎靡之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憋屈了太久、渴望宣泄的昂揚戰意。
王威更是雷厲風行,他迅速調整了之前蔡瑁那套過于保守、步步為營的戰術。
他利用蒯越提供的情報和自己派出的哨探,精準掌握了武陵蠻各部的位置和動向。
戰斗幾乎呈現出一邊倒的碾壓態勢。
裝備了全新強弓硬弩的荊州軍射手,在武陵蠻兵尚未靠近時,便能射出密集而精準的箭雨,極大地消耗了蠻兵的有生力量。
當蠻兵好不容易冒著箭雨沖近陣前,面對的是刀鋒銳利、甲胄堅固的荊州精銳。
王威更是親率一支由他帶來的襄陽老卒和軍中銳士組成的突擊部隊,瞅準蠻兵主力聚集在沉水畔企圖負隅頑抗的時機,發動了雷霆般的突襲。
王威身先士卒,沖鋒在前,一舉擊潰了蠻兵的核心陣列,并在亂軍中親手斬殺了武陵蠻的大帥,沙摩胥!
失去大帥,群龍無首的蠻兵頓時陷入崩潰,或降或逃,這聲勢浩大荊南蠻亂,竟在短短半月之內,被王威以摧枯拉朽之勢,給扼制住了!
視角回到襄陽。
劉琦的大婚禮儀,在劉琦的要求下不過十日便已在治中從事蒯良與文學掾王粲的主持中,走完了所有被簡化卻仍循古禮的流程。婚禮很快辦完,并無過多喧嚷。
當最后一輛代表著其他諸侯的馬車駛離襄陽城門,這場由劉表約起的政治秀,終于塵埃落定。
次日清晨,州牧府東側原屬蔡瑁的別院,如今高懸招賢館金字匾額。
門前新立的招賢榜墨跡未干,上書:“今奉天子詔,開府揚州,總攬六郡軍事。欲求四海英才,共圖王業。凡通經術、明吏治、曉兵機者,不問出身,皆可投效。”
而劉琦獨自坐在館內,指尖撫過案上那方新鑄的“揚州刺史“銀印,心中澎湃。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劉琦喃喃自語。
從穿越之初的空架子長公子,到如今手握重兵的揚州刺史,這數月來的艱辛歷歷在目。
現在,劉琦有名望、有實力、有地盤,更有了開府征辟的合法權力。
遙想當初剛穿越過來,自身尚且難保,縱有先知之能,知曉世間英才藏于何處,卻也無力招攬,只能空懷寶山而興嘆。
如今,這一切束縛都已不復存在。
隨即劉琦不再遲疑,當即鋪開絹帛,取筆蘸墨,將那些在另一個時空里青史留名,他曾無數次想過要“按圖索驥”卻苦無法招攬人才,如今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寫下他們的名字,遣使征召,將他們一一網羅至麾下!
漢制,刺史本為監察官,秩僅六百石,然在亂世中,持節刺史漸成封疆大吏。
而劉琦所領“揚州刺史,假節,督揚州諸軍事“,更有開府之權——刺史開府可自置別駕、治中、主簿等屬官,組建完整的軍政體系。
這道詔書,猶如給了劉琦經營江東的合法印信,從此可名正言順地招賢納士,組建自己的勢力班底。
而與此同時,城南一處簡陋客舍內,石韜與孟建相對而坐。
窗外,襄陽城因劉琦場盛大婚禮而增添的幾分熱鬧尚未完全消退,街市間仍可見遠道而來的車馬痕跡。
孟建推開窗扉,望著遠處的街景,不禁感嘆:“益州劉璋、交州士燮、乃至漢中的張魯,皆遣使奉上厚禮……誰曾想,數月前還被襄陽勛貴私下譏為‘庸懦紈绔’的長公子,今日竟有如此威勢與聲名?”
石韜亦緩步走到窗邊,目光投向州牧府的方向,語氣中帶著幾分復雜與難掩的羨慕:“孔明與元直,確實眼光獨到。在長公子潛龍在淵之時,便毅然投效,傾力輔佐,如今長公子龍騰九霄,他二人皆身居樞要,得展平生所學,著實令人稱羨。”
隨后二人相視,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苦澀的笑意。
他們與諸葛亮、崔州平、徐庶五人,昔日因志趣相投、才學相當而時常相聚。
在隆中茅廬談經論道、評點天下時,是何等意氣風發。
當初徐庶率先投效劉琦時,他們私下還覺得太過冒險,隨后等孔明也應邀出山,二人更曾在心中暗嘆明珠暗投。
誰料不過半年光景,徐庶已貴為江夏督軍,諸葛亮更晉位郡丞,權柄日重。
反觀他們,卻仍困守襄陽,空懷濟世之才,竟無處施展,這般境遇,如何不令人心生悵惘。
孟建見石韜言語間滿是悵惘與羨慕,不由振作精神,拍了拍石韜的臂膀:“過往之事,追悔無益,何必在此空自嗟嘆?”
“長公子如今開府納士,正是用人之際,招賢館前日日車馬不絕。”
“以你我之能,此時前去,未必不能搏個前程!總不能真讓孔明、元直他們專美于前吧?”
石韜被孟建這番話說得心頭熱流涌動,那份不甘與抱負再次被點燃。
石韜正了正衣冠,頷首道:“公威兄所言極是!大丈夫處世,遇此明主,豈能蹉跎不前?我這便隨你同去!”
兩人相視一笑,多年默契盡在不言中,方才的郁悶一掃而空,當即轉身準備出門。
而就在此時——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打斷了二人的動作。
門外傳來房東老丈的聲音,但那聲音帶著幾分急切:“石先生、孟先生可在?有貴客到訪,說是州牧府上來的!”
這突如其來的通報讓孟建與石韜同時一怔,準備邁出的腳步也頓在了原地。
州牧府?在這個他們剛下定決心要去投效長公子的當口,州牧府的人竟先一步找上門來了?
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石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沉聲應道:“老丈請進,門未閂。”
房東老丈推門而入,臉上帶著與有榮焉的殷勤笑容,側身讓出通道。
只見房東老丈身后站著兩名身著精干吏服、腰懸令牌的漢子,步履沉穩,眼神銳利,一看便知是州牧府中辦事得力的干員,而非尋常仆役。
為首一人目光掃過屋內,在孟建與石韜身上略作停留,隨即拱手一禮,語氣不卑不亢:“敢問二位,可是石韜石廣元先生,與孟建孟公威先生?”
“正是在下。”石韜與孟建一同還禮,“不知二位尊駕蒞臨,有何見教?”
那吏員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笑容,從懷中取出一份封漆完好的文書,雙手遞上:“奉我家使君之命,特來呈送此函。”
“使君言道,久聞二位先生高才,心向往之。如今幕府中初立,正值用人之際,誠盼二位先生能不吝屈就,前往一敘。”
“使君?”
孟建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隨即與石韜同時反應過來——如今襄陽城內,能被稱為“使君”且開府納士的,唯有那位剛剛權攝揚州、聲威赫赫的長公子劉琦!
竟是劉琦親自派人來征召!而且聽這口氣,并非讓他們去招賢館排隊等候,而是直接邀請入府敘話!這待遇,與那些自行前往招賢館的人截然不同。
石韜強抑著心中的激動,接過那封還帶著一絲清墨香氣的書函,只見封皮上端正地寫著他們的名諱,字跡挺拔有力。
當即石韜穩了穩心神,對兩位吏員道:“有勞二位。還請回復長公子,我二人稍作整理,便即刻前往拜謁。”
“如此甚好。我等還需回府復命,先行告退。”兩位吏員再次拱手,行事干脆利落,旋即轉身離去,而房東老丈連忙笑著將二人送出門外。
屋內,孟建看著石韜手中那封邀請函,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綻開混雜著驚喜與釋然的笑容:“廣元兄,看來……你我無需去招賢館與他人相爭了。長公子,這是早已留意到我們了!只是可惜了州平兄……”
石韜摩挲著光滑函封,感慨道:“是啊,州平此番歸鄉,只怕要錯過這天賜良機了。如今伯瑜公子如旭日東升,手握荊揚,兵精糧足,正是大展宏圖之時。這般際遇,可遇不可求啊。”
石韜抬頭看向孟建,眼中燃起灼灼之光:“機遇已至門前,接下來便看你我如何把握了。走,莫讓長公子久等了!”
二人懷揣著劉琦的親筆邀函,一路心潮難平。
而州牧府門前的衛士驗過文書,并未多做盤問,便有一名面容和善的書佐迎出,極為客氣地將他們引入府內。
穿過幾重回廊,二人被引至一處頗為雅致的偏廳,廳內陳設簡潔卻不失莊重,二人剛落座片刻,便聽到門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隨即,一位身著錦袍、氣度沉凝的年輕人邁步而入,不是劉琦又是誰?
孟建與石韜急忙起身,整衣肅立,長揖到地:“山野鄙人孟建(石韜),拜見長公子!”
“二位先生不必多禮,快快請坐。”劉琦的聲音溫和而有力,劉琦徑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帶著審視,更帶著一絲早已了然的笑意,“廣元先生,公威先生,琦,久仰了。”.
這一聲字號稱呼,讓孟孟建與石韜心中最后一絲疑慮盡去,取而代之的是受重視的激動。
長公子果然對他們知之甚詳!
“公子謬贊,我二人實不敢當。”石韜作為代表,恭敬回應。
劉琦也不多作寒暄,開門見山道:“二位先生與孔明、元直乃至州平先生皆是摯友,才學之名,琦早有耳聞。如今我得朝廷授命,權攝揚州,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
“而今府中尚缺參贊軍機、協理民政之才,不知二位先生可愿屈就,助我一臂之力?”
劉琦語氣誠懇,目光灼灼,直接點明了招攬之意,并給出了“參贊軍機、協理民政”的高位起點,可謂誠意十足。
孟建性格更為外露,聞言當即拱手,聲音因激動而略顯高昂:“公子雄才大略,禮賢下士,我輩心折已久!建雖不才,愿效犬馬之勞,以供驅策!”
石韜亦深深一拜,言辭懇切:“韜與公威,空負經綸,困守襄陽久矣。今蒙公子不棄,以國士相待,敢不竭盡駑鈍,以報知遇之恩!”
“好!”
劉琦撫掌一笑,“得二位先生之助,如添臂膀!具體職司,稍后自有任命文書下達。望二位先生早日入府視事。”
“謹遵主公之命!”這一次,兩人異口同聲,已然改口稱主了。
劉琦對他們的態度十分滿意,微微頷首,話鋒隨即轉入正題,神色也鄭重了幾分:“二位先生既已應允,琦便直言了。”
“如今招賢館初立,四方士子聞風而至,每日車馬盈門,呈遞的名帖、策論堆積如山。此乃興旺之兆,然亦帶來一樁難題——”
劉琦稍作停頓,目光掃過凝神傾聽的二人,繼續道:“來人稟賦不一,才學有高下,志向分殊途。其中或有真才實學者,亦不乏濫竽充數、希圖僥幸之輩。”
“琦雖有心攬才,卻苦于精力有限,難以一一詳辨。故而,想將此甄別、考校之重任,托付于二位。”
孟建與石韜聞言,立刻明白了此職的重要性。
這并非閑散差使,而是為主公把守人才入口的咽喉要職,非心腹與具慧眼者不能勝任。
劉琦接著道:“請二位先生暫領招賢館考校之職,所有前來投效的士子,其名帖、文章、策論,皆由二位先行審閱,考問其學識,探查其心志,評定其高下,分門別類,記錄在案。”
“凡經二位共同認可,評定為‘上等’者,其名與評語可直接呈送于我,我將親自接見。此乃我霸業之基石,萬望二位持以公心,精誠篩選。”
這無疑是極大的信任與重托!
孟建與石韜相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振奮。
他們空有才學卻無進身之階久矣,如今甫一投效,便被委以如此關鍵之任,豈能不感激涕零?
“主公信重,建敢不竭盡心力!”孟建肅然拜道,“必以冰霜之操自勵,為準繩,為主公拔擢真才!”
石韜亦深深一揖:“韜定與公威兄同心協力,細加甄別,務使明珠無遺,庸才不進,以報主公知遇之恩!”
“好!有二位先生此言,我無憂矣!”
劉琦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具體細則,稍后自有吏員與二位交接。招賢館便拜托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