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龍,文長,辛苦了。”劉琦下船,對前來迎接的趙云、魏延說道。
劉琦望去,只見魏延臉上帶著幾分不甘與凝重,而趙云則一如既往的沉穩。
“主公,”
魏延抱拳,率先開口,“末將前日抵達,本欲趁太史慈立足未穩,率先鋒挫其銳氣?!?/p>
“然子龍將軍言,太史慈用兵謹慎,營壘布置極有章法,其本部精銳依托修水東岸丘陵扎營,背水而立,卻留出前方開闊地帶,顯是有所防備,意在誘我野戰。”
“且其游騎四出,偵伺嚴密。末將觀察其陣,確非易與之輩,故未敢輕動,只待主公大軍前來定奪。”
趙云接口道:“主公,太史慈所部雖僅六千,然皆為其久練之兵,號令嚴明,士氣不墮。其沿修水布防,水陸呼應,急切間難尋破綻?!?/p>
“隨后云與文長將軍商議,以為當以穩為主,先固守?;?,耗其糧秣銳氣,再尋戰機。”
劉琦與身旁的龐統交換了一個眼神。
龐統望著東北方向隱約可見的敵軍旌旗,緩聲道:“太史子義,盛名之下無虛士。”
“其不急攻,是知?;桦y下,欲待我軍急躁;其不示弱,是懼我軍輕視,全力來攻。此乃老成持重之將也。然其懸軍深入,利在速戰,久拖對其不利。我軍新至,正當以靜制動,觀其變而后動?!?/p>
劉琦頷首,認可了魏延、趙云暫取守勢的決定。
劉琦知道太史慈的能力,面對這樣的對手,任何輕敵冒進都可能招致敗績?!跋热霠I,詳細察看敵我形勢?!?/p>
一行人進入中軍大帳,魏延與趙云將近日偵查所得的太史慈軍詳細部署一一稟明。
太史慈將大營設在修水東岸一處名為“定風坡”的丘陵南麓,背靠修水,營寨堅固,鹿角壕溝俱全。
其軍分為三部,呈品字形分布,互為犄角。水面上亦有數十艘走舸斗艦游弋,控制著修水河道。
正當劉琦與眾人研討地圖,商議是主動挑戰還是繼續對峙時,營外忽然傳來喧囂與鼓噪聲。
“報——!”哨騎飛奔入帳,“稟主公,敵將太史慈親率百余騎,至營前挑戰!指名……指名要見子龍將軍!”
帳內眾人目光瞬間投向趙云。
趙云面色平靜,向劉琦拱手:“主公,云請出戰。”
劉琦微微皺眉。太史慈此舉,顯然是試探,也是挑釁,意在打擊我軍士氣,或誘使我軍出戰。
龐統卻道:“主公,太史慈既點名挑戰子龍,子龍若不出,反墮我軍威風??闪钭育埑鰬?,魏、黃二位將軍率精兵于營門壓陣,以防不測。”
“正好也可借此機會,掂量掂量這位在神庭嶺下與孫伯符斗的不相上下的真正斤兩?!?/p>
劉琦思忖片刻,點頭同意:“也罷。子龍,務必小心。漢升、文長,你二人為子龍壓陣。”
“諾!”趙云、黃忠、魏延齊聲應命。
海昏大營之外,兩軍陣前。
太史慈果然只帶了百余精騎,在營前一箭之地外勒馬而立。
太史慈并未披掛全副重甲,只是一身輕便的魚鱗札甲,外罩戰袍,頭戴赤幘,背負長弓,手持一桿烏沉沉的長戟,坐下一匹黃驃馬,顧盼之間,自有一股懾人的英武之氣。
而其身后百余騎兵,亦是個個精悍,目光銳利。
見到劉琦軍大營轅門打開,趙云白馬銀槍,率數十騎當先而出,黃忠、魏延各引數百精銳步騎分別左右翼壓住陣腳。
見此太史慈眼中精光一閃,催馬上前幾步,長槍遙指趙云,聲若洪鐘:“來者可是常山趙子龍?”
趙云勒住胯下玉照獅子,橫槍答道:“正是趙云。子義將軍不在修水戍守,何故興兵犯境,至此挑戰?”
太史慈大笑:“豫章乃我江東之地,何來‘犯境’之說?倒是爾等,挾詐取巧,迫降孫伯陽,竊據南昌,才是真正的犯境之賊!”
接著太史慈話鋒一轉:“久聞北地常山子龍槍法如神,有萬夫不當之勇,慈心向往之。今日陣前,別無他意,唯愿與將軍切磋武藝,以槍會友,不知子龍將軍可敢應戰?”
太史慈這話說得漂亮,既占了道理,又下了戰書。
趙云聞言,神色不變,淡淡道:“既然子義將軍有意,云奉陪便是。”
說罷,趙云一夾馬腹,胯下白馬長嘶一聲,如離弦之箭般沖向太史慈。
“來得好!”太史慈眼中戰意大盛,同樣催動黃驃馬,挺戟迎上。
兩馬相交,槍戟影漫天!
趙云手中龍膽亮銀槍,化作點點寒星,疾刺太史慈周身要害,槍法綿密迅捷,靈動莫測。
史慈則舞動長戟,大開大闔,勢沉力猛,槍風呼嘯,將趙云刺來的銀槍盡數格擋架開,偶爾反擊一槍,亦是凌厲異常,直奔要害。
而在轅門處,劉琦在龐統、黃忠、魏延等人陪同下凝神觀戰,心中波瀾起伏。
劉琦看著與趙云槍來戟往、激戰正酣的太史慈,暗自感嘆:“史書稱其‘猿臂善射,弦不虛發’,今日觀之,其馬上功夫竟也如此了得!當年北海救孔融,單騎突圍;后隨孫策,常為先鋒陷陣,果然絕非僅憑射術立足之輩?!?/p>
但見太史慈槍法招式看似樸實,并無太多花巧變化,然每一擊都勢大力沉,直指要害,顯是千錘百煉于戰陣之中,講究的便是以力壓人,以快制勝。
反觀趙云,槍法早已臻至化境,剛柔并濟,守時滴水不漏,攻時如銀龍出海,將精湛的技藝與生死間的領悟融為一爐。此二人之戰,實是當世巔峰騎將之間的龍爭虎斗!
轉眼間,兩人已交手三十余合,槍來戟往,看得兩軍將士目眩神馳,喝彩聲、鼓噪聲此起彼伏。
五十合!八十合!一百合!
兩人從營前空地戰至側翼坡地,又從坡地殺回陣前,馬蹄翻飛,塵土飛揚。
場中,兩人又戰了二十余合。
太史慈虛晃一槍,撥馬便走,口中喝道:“趙子龍果然名不虛傳!今日天色不早,來日再戰!”
說罷,太史慈便率麾下百余騎,如風般退去,毫不拖泥帶水。
趙云并未追擊,勒馬目送太史慈遠去,這才緩緩策馬回營。
看著太史慈率騎退走,轅門處的黃忠撫須,目光追隨著那道遠去的身影,沉聲道:“太史子義,槍法較之當年與磐公子對峙時,更見老辣沉凝了?!?/p>
龐統輕搖羽扇,接口道:“然其今日挑戰,恐非只為印證武勇,或逞個人之快?!?/p>
“太史慈乃智勇兼備之將,非尋常莽夫。彼懸軍深入,兵力寡于我軍,利在速決?!?/p>
“今日陣前邀戰,恐怕是一則窺探子龍將軍及我軍虛實,二則拖延時辰,三則……或許另有圖謀,欲亂我軍心,或為后續動作鋪墊?!?/p>
此時趙云已策馬回營,來到劉琦面前下馬,氣息微促,抱拳道:“主公,太史慈武藝高強,云未能取勝?!?/p>
劉琦溫言慰勉,命其回營歇息。心中卻對龐統的分析深以為然,太史慈此舉,定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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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水東岸,定風坡太史慈大營。
中軍帳內,火盆噼啪作響。
太史慈卸去甲胄,僅著戰袍,坐于案前,面色沉靜,眼神卻比平日更為幽深。
親兵奉上熱湯,太史慈揮退左右,獨自沉思。
今日與趙云一戰,表面看似平手,實則讓太史慈心頭籠上了一層陰霾。
“常山趙子龍,名不虛傳。”太史慈低聲自語。
其槍法之精妙綿密,氣力之悠長充沛,實乃生平罕見之勁敵。
太史慈賴以沖鋒陷陣、破壘奪旗的悍勇,在趙云面前竟占不到絲毫便宜。
本想憑個人武勇挫動敵軍銳氣,甚至尋隙突陣的打算,眼見已是難以實現。
更讓太史慈心中一沉的是,在劉琦軍轅門處,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黃忠,黃漢升!
這個與他在豫章邊界對峙數年、彼此知根知底的老對手。
而黃忠的刀法剛猛絕倫,其箭術更是神鬼莫測,昔年對陣,自己亦不敢言必勝。如今黃忠竟也在劉琦麾下,且觀其站位,顯然地位不低。
“趙云、黃忠……劉琦麾下竟有如此虎將!”太史慈眉頭緊鎖。
敵方猛將如云,兵力更是數倍于己,自己這六千孤軍,若想正面強攻破敵,無異于以卵擊石。
時間,對自己極為不利。劉琦大軍新至,需要時間安營扎寨、熟悉地形、協調各部,一旦讓其完成整合,自己必陷重圍。
這時,太史慈不由得想起數十日前收到的那封來自吳侯(孫權)的軍令。
令中孫權對劉琦襲取柴桑、攻略豫章北部之事極為震怒,嚴令他自修水防區東進,襲擾其后方,延緩劉琦攻略豫章全境乃至威脅廬陵的速度,為孫權在丹陽集結兵力、重整旗鼓爭取時間。
孫權雖未明言全盤計劃,但字里行間透露出一個意圖——欲以南昌為餌,以他太史慈部為鉗,待時機成熟,東西夾擊,將深入豫章的劉琦軍“關”在鄱陽湖(彭蠡澤)以西這片地域,予以重創甚至殲滅。